不过陈平是陈平,这场交道便大不一样了。
汉初三杰,张良、陈平、萧何,他前些日子见了张良,险些被人砍了,今日见了陈平,险些被人怼了。身为后来人,李恪自有傲气在身,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找回场子,绝不能叫人看轻了去。
更何况陈平家不远,乙什叁伍二户,顺着闾道腿不片刻,他很轻松便找到了这户家境不咋样的茅舍小院。
只是李恪似乎来得不是时候,还未入门,就听到屋内一阵尖锐女声。
“备酒?时入仲夏,秋日尚远,家中连米粮都行将断炊。你年已傅籍,不思为兄长劳田,整日里游手好闲,呼朋唤友也就罢了,今日竟还要我备酒?”
那女声气急败坏,话里头虽然没有主语,但怎么听都像是对着陈平说的。
她说完后,又是一个浑厚的男声:“夫人,平聪慧多才,今日又被啬夫唤去分肉,听说长了大大的脸面。他有贵客要待,些许浊酒,去左邻拆借一些可好?”
“要借你借!”那女声大怒道,“家中贫穷,饔飧无着,你且问问,凭甚你弟能肥硕如猪羊一般!”
“我弟何有……”
“平素食糠,客来食肉,此人不事生产,日日食我血肉,其人,与禽畜何异!”
“够了!”浑厚的男声登时暴起,咬牙切齿说道,“你平日素来刁蛮,可辱我还则罢了,你绝不得辱及我弟!平乃陈家兴旺所在,所学,所用皆我情愿!你且思量,平若成材,陈家必飞黄腾达,到时你不沾恩?”
“沾恩?我只恐他尚未腾达,你我便被其饮干了血,饿毙家中了!”
“那你待如何!”
“分户!”女声斩钉截铁说道,“其已傅籍,自可以分户独居,我不愿沾其因果,往后,也不要他的恩义!”
“要平分户绝无可能!”
“那你我便和离!”
“和离便和离!”
“你!”那女声大受震惊,声音之中带着泣音,“陈伯,你我夫妻十载,孩儿两人,你当真要为你这不成器的幼弟,与我和离?”
“泼妇!不和离,奈若何!”
大门轰然荡开!从中冲出一个裋褐农妇,面带泪痕,发鬓飞散。
她夺门而出,恰好就被不及躲闪的李恪挡住去路。
农妇凄惶惶抬头,问:“你是何人!”
“呃……平君的狐朋狗友?”
农妇哇一声哭了出来,绕开李恪,边哭边跑,边跑边叫:“你陈家欺人太甚,我寻我翁媪去!”
李恪尴尬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夏风暖身,却让他感到微微的凉意,好像在提醒他,快些走,走远些……
屋内传出一声温润的苦笑:“恪君,叫你见笑了……”
李恪歪着脑袋转过头,轻声说:“那个,平君若是不方便,你我改日?”
“何须改日,该走的也走了,该恼的也恼了,如今正好无人打搅。反正这个家,我也待不了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