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们跳了起来!
前蹄收紧,后蹄舒展,匈奴骑士精湛的马术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操控着急驰的奔马,争先恐后跃过拦索。
但民军的陷阱远未结束。
拦索之后是长达三四十步的浅坑洼地,它们密布在道路之上,不细看根本就辨不出来!
奔马带着巨大的冲势落地,马蹄陷落在碗口大小的浅坑上,登时断折!
战马失蹄摔倒,骑士被远远甩飞,他们落在盾阵前方,哀号着,被阵中射出的投矛钉死在地上。
落在后头的匈奴人及时拉住了马……
前方是严谨密实的盾阵,后方是信马而上的追兵,他们或可以调过马头,冲上丘坡,但失了速的战马该怎么在爬坡的时候,躲避那威力奇大的投矛?
旦狞笑着策马上前,用最威严的声音下令:“下马,弃剑,折断弯弓!凡顽抗者,杀!”
……
李恪与辛凌在树荫下对坐弈棋,灵姬乖巧地跪在一旁,以泥炉煨火,炉上架着一只小小的瓦盆,清泉水沸,茶香氤氲。
这一局才战了半个时辰,不过辛凌棋快,百余手往返已足够双方大龙成势,绞杀中盘。
李恪见中盘胶着,挥棋长出,又向着他惯常的边角发展。
辛凌秀眉一蹙,二话不说横棋打断,竟是悍勇地真接祭出一枚弃子。
这枚弃子摆得巧妙,李恪若是不顾,则大龙有断尾之患,李恪若是提它,就得花上三步运子,如此一来,战局自然重回中盘。
李恪拈着玉子苦笑:“辛阿姊,人说墨家尚非攻爱人,为何在你这儿动不动便是弃子,俱残,杀伐之烈,倒比法家更偏激一些?”
辛凌举起盏来抿一口梅茶,面不改色道:“墨家非攻不惧战,见无义之军,以战止战,死不旋踵。”
李恪听得百感交集。
“辛阿姊,难道你们就没想过,墨者不该上战场?”
“为何?”
“这……”李恪挠了挠头,说,“培养一个机关师需数十载光阴,杀死他,一弩一剑足矣。”
辛凌陷入沉默。
良久之后,她突然问:“你当如何保证,墨家机关用于义?”
这下轮到李恪沉默。
可惜还没等他想出应对的措辞,旦与由养的令兵就到了。
“报!禀先生,右翼战毕,枭首三百七,俘七十二,我军战死七人,伤三十九,逃敌北向,数不足三十!”
由养的令兵抢先报捷,报完,还傲骄地看了眼旦的令兵。
旦的令兵冷笑一声,抱拳施礼:“禀先生!左翼战毕,枭首四百二,俘一百又三人,我军战死十二,伤五十五,逃敌尽歼,无人脱逃!”
两面的战报让李恪颇为意外,戈兰部被骗出来的骑士居然多达千人,如果不是他们在这两日临时获得了增援,这个数量几乎相当于全军尽出……
难道说吕丁把他们族长骗出来了?
想到吕丁,李恪赶忙问:“丁君呢?让他速来见我,我要知晓,楼烦关下情势究竟如何。”
李恪的话无人响应。
他皱了皱眉,不满地看着两个出生苦酒里的令兵:“你等愣着做甚!既然两面皆已战毕,定有一方已经接到丁君。还是说……你等虚报?”
两位令兵皆是神色一紧,赶忙抱拳道:“先生,我等不敢!”
“既然不敢,你等便告诉我,究竟哪方接到了丁君!”
“吕翁……”由养的令兵踌躇一番,从背上摘下包裏,小心翼翼递到李恪面前,“禀先生,右翼不曾寻见吕翁,但兵卒在打扫战场时发现一处血肉模糊的残尸,被马蹄踏烂,辨不明身份,从他臂上,我们发现了此物……”
李恪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急惶惶打开包裏。
在灰蒙蒙的麻布里包着一副机关的残渣,手掌大小,外壳散碎,露出里头略有些扭曲的青铜弩机,弩机内还嵌着一枚包裏红绸的弹丸,只是因为弩机变型,被彻彻底底被卡在了中间。
“那具残尸……也被枭首了吗?”
李恪幽幽地问,声音冰冷,不带烟火,若是换作女声,几乎会让人以为是辛凌在说话。
可是辛凌的声音里从没有这样刺骨的杀意。
那令兵慌忙跪倒,低着头,声音颤抖:“禀先生,发现此物的恰是苦酒的乡里。他见机关精巧,心有疑虑,当时便将残尸好生收殓,不曾亵渎过半分!”
李恪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他缓缓站起来,扶着树干,转身背对众人。
“令,善阳里典置备棺椁、丧礼,殓尸停灵。令,由养与旦集合麾下,收集马匹军资。令,善阳里遣人行曝首事宜,所俘皆杀,我等无处收容他们。再令,全军加餐,抓紧休整。我等下市拔营,明日鸡鸣之时,抵进楼烦!”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