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李恪洗了澡,赤身穿着深衣,斜靠在榻边自己和自己下棋。
oti穿深衣是秦人最正统的深衣穿着方式,李恪原本并不喜欢。
在他的心目当中,深衣是外套,外套下面穿内衣是天经地义的事,直到入夏天气炎热,他试着穿了一次,才明白秦人不在深衣里面多穿里衣的原因。
被体深邃,夏布如冰。
这种顺滑的细麻穿在身上,不像裋褐那样四处扎刺,感觉有些像绸,但透气性能又比绸佳,能带给人由身到心的愉悦感受。
从那时起他就喜欢上了这种穿法,尤其是在睡前洗完澡以后的那一小段时间,这种慵懒消闲的感觉,让他想起后世四处瞎浪的睡衣党。
黑白收官,排子数目,黑子一百八十一,白子正好一百八十。
这让李恪纠结起来。
按照数目,这局棋肯定是黑子得胜,可按照后世的算法,黑子先行要贴七目半,却又是白子得胜。
自己古今通吃,孤身一人时,该用那种算法才好呢?
李恪比较倾向于后世的算法。
因为围棋只是一个游戏,游戏就要讲公平,不公平,别人就会把你晾在一边,去找别人玩。
但恪却又觉得这种不公没什么不对。
弈棋源于军谋,军谋则讲求天时、地利、人和,从不存在绝对的公平。
棋盘之上黑子先行,就是在战场上占据了先机之意,不让白子困守死地,伤兵满营已经是某种不公平了,居然还妄谈什么贴目。
这算什么?进攻方专挑伤兵参与袭营吗?
显然,从讲道理的角度来说,工科宅完全不是李牧之孙的对手,哪怕这个李牧之孙只剩下脑子里的一段记忆。
白棋推坪认负,李恪抬头看了一眼漏刻。
夜水十一刻刻下四,其时五分,也就是……晚上九点半,他决定再下一局。
星小目开局,双方绞杀边角,其战正酣,窗户突然被人推开。
皇子妃捧着一块牍板,堂而皇之翻窗进来,俏生生立在一旁,完全没有自己正在夜闯男子闺房的觉悟。
李恪一脸无奈:“辛阿姊,黄昏时分,你来此作甚?”
辛凌一声不吭靠近棋盘,皱着眉看了半天:“杀伐古怪,不似君子。”
好吧……这位一定更喜欢黑子贴七目半的算法。
李恪把子一丢,拍拍袖子站起身:“辛阿姊夜来,不是来寻我下棋的吧?”
辛凌理所当然地点头,伸出手,把怀里的牍板递了过来。
李恪接过来,就着油镫好奇观瞧。
板上是一副画,画上是一支火炬似熊熊燃烧的蜡烛,中间隔了屏障,屏障另一侧,似乎是一面干干净净的墙……也可能是山崖。
这幅画一看就是出自钜子的手笔,因为新来的墨者们请不动辛凌帮他们跑腿,而原本的墨者们早已被李恪培养出严谨的作画精神,包括憨夫和辛凌自己。
用这种浮夸的画风来描述小孔成像,真的好么?
他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叹了口气,从矮几上取了块新板,端端正正,用写实的手法画上蜡烛、烛火、支架、细麻、小孔、绢布以及绢上那个倒置的火苗。
画完,他把图板交给辛凌。
“辛阿姊,夜月皎洁,可有兴致对弈一局?”
辛凌很干脆地摇头。
“既然无心对弈……”李恪指着门,“好走,不送。”
辛凌无视李恪,翻窗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