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们知道我甚喜花茶,时常取些无毒的花穗过来,我一件件晒干冲泡,总能挑出几种味美的。此事非是啬夫无知,实乃茶茗于民无用,啬夫不在意罢了。”
“恪君客气了。”田啬夫囿摆了摆手,端起茶杯,美美地啜了一口,“孟春从你处偷了忍冬饮法,我便有一季香茗,如今忍冬渐老,你又叫我知晓菊茶可用,甚善,甚善!”
“啬夫过誉了。”
田啬夫囿放下茶杯,轻声说道:“恪君,獏行之事如何?”
“四十日转眼而过,民夫余九百。作业平台已搭建完成,如今封了一侧水道,正在清理水下环境。堰池已毕,憨夫君着紧组织民力建设水房。新渠也掘至末端,前几日禄君得国尉召唤,不得已抛下营生去了咸阳,那处眼下是儒君主使,约莫再有十日,便可竣工了。”
“再然后,便要搭建獏行了吧?”
“獏行诸多部件已置备了八成,再有二十日,工坊熄火,水下事毕,便可以搭建底座,再然后才是搭建獏行。”
“如此说来,再有两月,便可见獏行分水了?”
李恪低着头心算一圈,自信点头:“再两月便差不多了,较原本预估,可快二十余日。”
田啬夫囿满意至极,大笑三声,说:“恪君,一期徭毕,下期发徭是否仍要千五百人,赏勤罚惰?”
“此事我是如此想的。”李恪轻轻敲打案面,斟酌说道,“再十日,下一轮清退之后,最后一轮清退便不做了。啬夫可令仓佐、仓吏先行询问,看留下的民夫中有多少愿意响应下次发徭,可以优先考虑他们。”
“叫民夫连日劳作,是否不妥?”
李恪摇了摇头:“我欲在他们当中选拔百人用作监管,诸位精匠带着门人子弟在此数月,自家事物堆积如山,已有不少向我辞行了。”
田啬夫囿皱起眉头:“还有此等事?”
“啬夫莫急。”李恪失笑道,“此次召集全郡工匠,本就是为了精工制造,如今辞行者皆是办完了手头差事的,留在此处用作监工而已,便是换上一些,亦于工程无碍。”
“如此便好啊……”田啬夫囿长舒了一口气,“恪君,诸位精匠门人皆要记录在案,待到獏行事成,我要为他们请赏封爵。”
“此乃应有之理。”
“恪君,官奴一事……有些麻烦。”
突如其来的转折,李恪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官奴二字所指何事。
这件事他基本没上过心,无论牵涉汜家、县官还是县令,都是豪强官场之间的竞争,他把消息通报给田啬夫囿就算是尽到了责任,至于其后的发展……其实和他也没有多少关系。
不过田啬夫囿看起来是找不到能商量此事的人,每每过来都要找他细谈,以至于他对调查的过程了解颇深,几乎称得上了如指掌。
了如指掌,乍一听到却又记不起来,就是这么一种尴尬的状态。
李恪正了正神:“啬夫,您上次说此事或与县令有关,莫不是牵扯到了郡官?”
“此事大致与善无无关,我请友人多方打探,如今看来,县令或并不知情。”
“县令不知情?”李恪奇道,“您是说,县佐与县尉两人合谋,将县令架空了?”
田啬夫囿苦笑一声,说:“若是如此便好了。我已查知,官奴报死之后皆送往句注军市,以寄卖之名散于六七间奴肆贩售,官肆更是重中之重……其利益分派,或涉及驻军。”
“县尉的军中故旧!”李恪恍然惊觉。
田啬夫点了点头,轻声说:“我已委派好友去往军中调查,他乃百将,常驻塞上,此事若与驻军有关……我或要去趟咸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