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姬被严氏唤去叙话,李恪的屋里只剩下他和旦两人,一个喜气洋洋,一个如坠云端。
“这么说,婚期定了?”
“方才不是与你说了嘛,五月初一!”
“你去过沛县了?”李恪又问。
旦不明所以道:“我为何要去沛县?”
“你问我为何要去沛县?”李恪难以置信,失声惊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武阿姊家媪尚在,你说为何要去沛县?”
“原来是这等俗事!”旦满不在乎,咧嘴一笑,“武妹说了,她媪总要她嫁那无赖亭长,我们即便去问,她也必不会允,如此还不若不问,待以后有了子嗣,再行相见!”
“私……私奔?”
李恪觉得自己快疯了。
秦朝的婚恋观是自由的,同时却又是古板的。
正常情况来说,男未婚女未嫁,两情相悦官府登记,这都没什么。
但问题在于,秦律同样给了父母决定子女婚事的权利,想沛县的武阿姨一门心思要把武姬嫁给刘季,若是她背着武姬,早早和刘季家交换了婚书,那旦这儿可就属于重婚了!
李恪记得严氏在教他秦法的时候说过这样一个案例,有名女子私逃出前夫家,又在逃亡途中和另一个男子坠入爱河。她隐瞒了婚史,和那个男子成婚,生子,两年后带着新老公去见旧老公。结果旧老公倒是不介意,官府却横插进来,将那女子和她新找的老公一同判了刑,男为城旦,女为舂……
若武姬和刘季早有婚约,那旦……岂不成了现实版的今日说法?
李恪狠狠打了一个冷战,看着旦,一字一顿,极尽郑重:“旦,听我的,去一趟沛县,且越快越好!”
然而,旦的反应有些出乎李恪的预料,懊恼、烦躁、怯懦,他的脸色一夕骤变,完全看不出半点平日里豪气纵横,憨厚任侠的影子。
“凭甚!”他捏着拳头,压住音量全力低吼,“我与武妹两情相悦,她又早早分户独居,今翁媪有命,媒妁有言,我何必非走那一遭沛县!”
“万一,我说万一哈!万一武阿姊有婚约在身,你当如何?”
“她如何能……”
“分户断不了母女纲常!”李恪猛地抬高音量,几乎连房顶都掀了起来。
屋外乒零乓啷乱作一团,巿黎哭了起来,穗儿忙着安慰,稚姜让他们躲远些,癃展念叨得义正词严,而收尾的,则是严氏高门贵妇般的一声冷哼:“成何体统,皆散了吧!”
李恪叹了口气,对着屋外说道:“媪,请武阿姊进来吧,隔着墙,如何能听得真切……”
……
六人安坐于屋内,有严氏高居正席,李恪独座在左,旦与武姬并肩于右,癃展陪末,止有稚姜忙前忙后,为众人摘花奉茶。
李恪无奈地看着严氏:“媪,您是不是回避一下?”
严氏端庄一笑:“你年纪知道甚儿女情事,此事为娘为你参谋,你只管当庭断案。”
“展叔……”
癃展正着腰板一身长叹:“公子不知,我那失散的儿与旦一般年岁,亦是长您两岁,若是还在,怕也与旦一般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