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世事无绝对。
楼烦县去岁遭了雹灾,除了苦酒里在李恪的手段下勉力维持住衣食无缺,整个县都是青黄不接的凄惨景象,而官府发徭至少管饭,且是参食。田啬夫囿预想发徭八百人,谕令一下,最终报上的名册却足有千五百人之多,很多家庭都是父子齐出。
田啬夫囿心知百姓应徭的原因,又不忍他们忍饥挨饿,咬咬牙就把发徭的人数扩大一倍,但这群人真有用吗?
看他们应是的样子,李恪已经猜出了四五分。
他走到田典妨身边,轻声耳语,田典妨惊诧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问:“如此做当真妥当?”
“哪有甚妥当不妥当的,啬夫令仓佐统管民夫,也叫他多与您和仓吏商量,民夫之事,他说得,您也自然说得。”
田典妨点了点头,大踏步登上高台,站到仓佐诚身边。
仓佐诚皱眉问道:“不知田典还有何事?”
“些许交代,仓佐且听便是。”田典妨不卑不亢答了一句,扭头面向脚下民夫:“我乃苦酒里田典,名妨,亦是此次恒事管事。据我所知,本次发徭初为八百,终止千五,你等可知为何?”
民夫们骚动起来。
他们当然知道为什么发徭的人加了一倍,他们之中的很多人根本就是跪在里典门前求来的应徭机会,如今这个魁梧的田典如此说,难道是要把多余的民夫发还回去,不予粮秣?
有人在人群中大着胆子喊道:“我等应的是县府的恒事,苦酒里无权发还!”
“看来还是有人知道些许事情的。”田典妨冷笑一声,“苦酒里确实无权发还县府征召的民夫,然此次恒事,劳力过甚,我择其精干,退其老弱,却也无人会说我的不是!”
“我年虽半百,然力如少壮,田典明察!”
一声高呼,人群一下便乱了。
李恪皱着眉让精匠们上前维持秩序,精匠们当即散开,温言厉喝,把人群控制下来,这让台上的仓佐诚和田典妨长舒了一口大气。
仓佐诚恶狠狠瞪着田典妨:“方才险些生出乱事,你还有甚事要说!”
“生出乱事,总好过民不任事!”田典妨反唇相讥,“你在一旁看着便好,恪的思量,便是啬夫也从未说过不字!”
“竟是那小子的思量?”
仓佐诚还待再说,田典妨却没给他继续说的机会,一步跨出,彻底抢占了高台主位。
“听好了!今日你等各归其位,明日食时,以五十人为一组,至童贾老丈处领取彩巾,捆扎于臂。此后以旬日为期,有专人评定你等作为,其中五人为最,赏粟一石,五人为庸,即刻发还!”
“若彩巾遗失如何?”
“遗失彩巾者,视作评定为庸,即日发还!你等可有异议?”
话音渐落,田典妨抱臂独立于高台之上,他挺胸昂首,用刺虎的眼神扫视脚下众人。
民夫中无人敢缨其锋锐,纷纷扭头,闪躲不言。
“你等可有异议!”
那高喝如春雷炸响,千五百人呼啦啦跪了一片:“我等,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