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对这种说法不置可否,贼寇为什么不来不重要,关键是里中安全,只是可怜了莽和劳戾,二人至今生死不知,李恪无处去寻他们,就连他们的家人在哪儿,都不知道……
二日,日失。
今早的一场急雨乍起乍收,只来得及润湿土地,太阳就出来了。漫天漫地都是甜涩涩的草木香气,放眼望去,全是早春特有的黄绿嫩芽。
山花烂漫,桃李芬芳。
李恪一袭深衣,外罩氅袍,一本正经端坐在监门厉的哨所里,正捧着一杯忍冬,独自研究着国尉屠睢托人送来的新玩具,弈棋。
弈棋就是围棋,由帝尧所创,因其策略性和对抗性,历来深得贵族与士子的喜爱,是大秦上流社会除酒宴以外,最常见也最普及的交流方式。
李恪完全不通这个,上一世他对围棋的唯一认知,就是某个人间太寂寞在科博会上输给了一段程序,并由此掀起了一场人工智能即将统治地球的社会性恐慌。
不过严氏一门心思要恪混迹上流社会,肯定不会疏漏了这项技能,所以恪对弈棋一道倒是颇为精通。
李恪凭着回忆自己和自己对弈,一连两天,总算渐渐发掘出这个游戏的乐趣所在。
烧脑啊……
执黑要争胜,执白也要争胜,他要换位思考,更要寸土必争。
就如同眼前这局,他从早上下到现在,暖茶添了四五杯,棋盘上的双色玉石却只有区区六十三枚,它们纠缠在左上角的方寸之地,不知不觉,就下成了生死之劫。
这一手他执白,棋面却是黑子占优,龙困于野,四面合围,活路到底在哪儿呢?
监门厉看上去有些郁闷。
他本在屋里好好饮着酒,和李恪各据东西,结果李恪端出棋盘,他缩两步,排出棋子,他又缩两步,待到三子落定,香花成茗,他已经不自觉地退到门口,和穗儿并肩坐在了一起。
这让他觉得很是丢人。
“子,屋中那方紫檀可是甚子法器?为何我一见便想退避三舍!”
穗儿苦笑着看了监门厉一眼,说:“那方紫檀名为奕台,乃是弈棋之用,如何能是法器?”
“弈棋?”监门厉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老实说道,“从未听过。”
“监门诶,自从巿黎习了苍颉篇,这全里上下便只剩您一人真正一字不识,听我一句劝,与巿黎一道开蒙,多少学些词字可好?”
“本监门通背秦律二十七篇,便是一字不识又有何妨?休与我说那些不相干的!”
看着真文盲脸上那得意洋洋的样子,穗儿忍不住嘟囔:“还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
“你说甚?”
“我说监门之雅,确与凡俗截然不同……”穗儿屈辱地编着瞎话,突然间眼前一亮,“公子,旦兄回来了!”
“旦回来了?”
李恪福至心灵,一子落定,只见白子长气,贴靠敌阵,竟然以弃子之势杀入到万马千军当中。
黑子如鲠在喉,此子不提则优势顿消,此子若提则白龙得活,三手之后先手相易,局势倒逆。
李恪大笑着把棋盘一推,朗声说道:“勤,将弈棋收了。穗儿,我们去迎旦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