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民四人,两前两后,眼前两人并排而立,一人持锄,一人持剑,身后两人前后错位,一人持斧,一人持弓。
这让李恪不由想起几个月前驿道上的那场遭遇,同样是荒郊野地,同样是衣衫褴褛的劫道之人……
但那场劫道已经查清楚了,乃是旧田典汜余授意,郑家差使其匿农演出的一场大戏,其目标直指李恪本人,可这次呢?
是他在不知不觉间又被人盯上了,还是……真的碰上山匪路霸了?
凭心来说,大秦的土地上并不太平。
始皇帝一统六国时间太短,期间数场灭国之战,散兵游勇散落天下,再加上那些因为秦法严苛,将阳逃匿的隐户藏民,总数可能有数百上千万之众。
而秦朝在籍的民户隶人也不过就区区三千余万……
谁也不知道这些无籍之徒中,有多少人放下锄头做了流匪,又有多少人杀人越货无恶不为。但毫无疑问的是,匪患是秦朝最大的治安隐患,其威胁甚至要超过那几个窝在大秦北面,历来都不甚活跃的游牧部族。
各地官佐不允许百姓正面讨论这种影射官府无力的话题,一旦有人举报,就以妄议之罪论处。
所以百姓只能借鬼神之说,神叨着崇山有伥,河泽见鬼。秦民流行入山拜山,见水拜水,其实也和迷信的关系不大,而是用来形容缴过路费的一种隐晦说辞。
可是!
大秦的匪患虽多,却多在六国旧地,分布于山水之间。
雁门郡早早就归了秦国,又因为地理原因,常年驻扎有大军戍边。除开那寥寥几个秦朝旧郡,这里的治安就算放眼天下也是顶级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雁门郡这样的治安示范单位都开始出现山匪了?
而且出现的位置,还是在里中和田亩之间,往前往后,都不过数里的距离?
这些劫匪活腻了吗?亦或是他们根本就是一群甚事不知的菜鸟,生活所迫,入行不久?
这是很有可能的。
句注一行,让李恪亲眼见识了后腰里的惨状。雹灾的影响绝不在苦酒一里,如今冬春交际,青黄不接,整个郡里,有多少灾民正为了一口吃食搏命?
李恪不知道。
可是看这些劫匪的衣着器械,除了普遍精壮一些,他们看着也不像是那种惯匪……
李恪深吸了一口气,越众而出,朗声说话:“敢为诸位,此来为财?亦或为命?”
劫匪们明显地愣了一下。
荒郊野外,虎啸狼吠,眼前四人男女老少一应俱全,看见四个精壮劫匪,居然见不到一个慌的……
那持锄的大概是劫匪首领,因为他回过神最早,而且不经商议,就代表众匪做了回答:“自然是为财!要命的,便……”
“把钱交出来嘛。”李恪长舒了一口气,麻溜地掏了掏袖子,从里头摸出三锭金镒,“此来匆忙,不想会遇上诸位,所以身上钱财带得少了些,有怪勿怪。”
劫匪们又愣住了,因为李恪把金锭放下,当着众人的面抖了抖袖子,又把自己从头拍到尾,好证明身上一钱没剩……
这姿态,这从容……莫非他们少学了某条秦律,其实在大秦,配合劫匪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你身后那几人……”
“壮士诶!”李恪语重心长说道,“壮士且看,这二位墨褐草履,乃是游学的墨者。墨者你们应当听过吧?日日羹藿,而且只食一餐,你指望他们身上带钱?这位就更了不得了,人称凡子,农学大家,莫看他深衣冠带,其实满脑子都是耕作之事,身上带几颗种子或有可能,至于金钱……”
“此间人等必怀巨资,与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