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的痛哼和小孩的哭声隔着薄薄的席帘传进来,听起来异常刺耳。
李恪不由皱起眉头:“此地戾气深重,走到哪儿皆有打骂之事,也不知何苦来哉。”
他不过随口感慨一声,谁知一直好言好语的文书却不知吃错了什么,没来由就冷笑了起来:“少年心性,总以为能仗义逞能,不过此地乃句注军市,此处更是官肆。官肆水深,我劝你还是莫要多事为好。”
无缘无故居然被教训了……
已经很久没被人教训过的李恪起了脾气,深深地看了文书一眼,站起身掀帘而出:“旦,我们去瞧瞧热闹!”
……
打骂之处就在棚后,迈步走根本就不需几步。只是句注军市流行看打骂奴隶的热闹,争执一起就聚起了厚厚的人墙。
旦推着癃展分开人流,李恪拽着小穗儿顺着缝隙挤入,行进间还看到了此先袍泽情深的那位甲士,在一个花结身边指指点点,指的正是他的方向。
胸系花结便是大秦军官的象征,而小小的军市又能有几个军官?李恪根本不需要多想,就把花结的身份猜了个**不离十。
这下他心里更有底了,冷笑一声,越众而出。
人群正中,有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正围着一个半老的妇人踢打不休,边上站着个华服青年,鼠须吊眉,面容阴冷。
李恪看到妇人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娃儿,任凭旁人如何踢打也不愿松手,女娃儿哭得很厉害,声嘶力竭,稚嫩的童声全是破音。
底线啊……底线!
李恪摇了摇头,向着旦使了个眼色,旦显然也是憋屈够了,狞笑一声,放下车辕迈步而上。
猛将胚子进入表演时间。
旦举步,抬手,一掌抓住第一个壮汉肩膀,只见他发力一扯,那壮汉就被扯飞起来,腾空直飘出三五步远,这才重重坠地。
而就是这一晃神的功夫,旦已经顺着包围圈的裂缝杀进去,昂扬挡在妇人身前。
这变故发生地如此之快,被扯飞者不及痛哼,围观众人不及惊叫,旦呲牙瞠目,一记头槌就砸断了当前那人的鼻梁。
嘭!
惨叫声终于起了,一起就是两人的叠声!
“啊!”
殷红的鲜血飞溅而起,断鼻者捂着脸躺倒在地,围打的壮汉们受了惊吓,纷纷收起拳脚,严严实实护卫在华服青年的身边。
李恪背着手,施施然走在旦的身边站定,脸上的笑容一刻未消,可眼神中的冷意,却让那华服青年感到不寒而栗。
一个黔首而已,能有什么依仗!
华服青年盯着李恪头上黑色的渍巾,拼命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何方鼠子,竟敢到句注军市撒野!”
“撒野?”李恪抖了抖袖子,抽出一方细麻让旦把脑门上的血刺拉祜擦干净,这才朗声作答,“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哪儿撒野了?”
“纵凶私斗,岂不是撒野!”华服青年声嘶力竭喊道。
此言一出,四周纷纷,人群里交头接耳,李恪隐约听到“速告亭长……私斗……”一类散碎的字眼。
旦气得三尸神暴跳,嗷一声吼就打算扑上去再战,脸上的表情李恪再熟悉不过,显然是气性上来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李恪赶忙出声把他安抚下来:“忙甚,我叫你救人,岂会叫你把自己栽进去?”
旦是最信李恪的,李恪一说,当即平静,轻声反问道:“你到底有什么计较?”
“计较嘛……以法论法,就事论事,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