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和他对面的奴隶同时撒手,只剩下两端四人托着主梁,小心翼翼地贴着新筑的池堤缓步行走。
主梁在空中动得极稳,以几近恒定的速度爬升,几乎要撞上支架。
辛凌突然发现支架上有人,每段网状支撑上都躺着人,手握着不长不短的竹竿,全神贯注瞪着面前方寸。
主梁很快抬高到丈余,眼见着底下托举的奴隶就要够不上力,李恪喊出第三个指令:“撑!”
第一组竹竿从支架缝隙探出,依托立柱顶住主梁,不让它与支架接触,接着是第二组,第三组……
主梁最终停在距离顶端不足二尺的位置,绳索已经拉得笔直,再也无法拉伸半寸。
辛凌遗憾地叹了口气:“换一种吧。”
“急什么呢?”李恪自信一笑道,“儒君,泰君,小心些。”
二人齐齐点头,张挂锤凿向上攀爬。他们一直爬到主梁高度,固定身形,取下锤凿,轻轻地在立柱某侧敲打起来。
在众人不解的神色当中,几枚小小的楔子被从柱中起了出来,儒和泰将楔子拔下收进衽里,轻巧一卸,便将那段二三尺长的立柱卸了下来。
辛凌难以置信道:“顶部是接续的?”
“仅有东侧两柱是接续的,西侧要用作绳索支点,可是接续不得。”李恪看上去得意洋洋,“辛阿姊,主梁既已到位,接着便只需将梁体摆正,再将卸下的立柱安回去,锁住梁木,龙门吊的主体结构便算是做定了。其后挂轮,刷胶,至多两个时辰,我们一会便可着手装设外套,亦即是说,此事……成矣。”
辛凌深深地看了李恪一眼,突然说道:“你可愿加入墨家?”
“哈?”李恪被打得手足无措,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辛凌似是不悦,又着重重复了一遍:“可愿从墨?”
看来是认真的啊……
李恪忍不住苦笑出声。
他对墨家并不反感,近些日子朝夕相对,更是对这群着墨褐,食羹藿的技术宅们多了一丝亲近。
可他从未生出过加入墨家的打算……
墨者的生活对他来说太清苦,墨家所掌握的技术也逃不脱时代的桎梏,显得落后而且笨拙。
于他而言,非要在百家当中挑选一家投奔的话,他心中的首选是道、法二家,其次儒、兵,再次是农家。
严氏为他排布的未来是出仕为官,他也没有更好的打算。既然如此,他自然要选一个有益于仕途的民主党派来加入才最为实惠,至于墨家……难道要他从头开始,学做木匠吗?
李恪深深叹了口气,告饶似说道:“辛阿姊,当务之急乃是水车之事,其他琐事容后再议,可否?”
良久的沉默……
“今日装配,明日试行,一切便交予恪君,告辞。”
说完这些,辛凌转身就走,头也不回,急趋出院。
旦静悄悄钻到李恪身边,皱着眉头脸色凝重:“你将此女得罪狠了,就不怕她甩手不干,让水车之事胎死腹中?”
“得罪?”李恪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此事算不上得罪,她只是失望而已。”
“你确信?”
“我们是合作伙伴,以后也仅是合作伙伴。”李恪苦笑道,“去屋里歇歇吧,站了许久,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