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典妨不明就里,疑惑发问:“恪,你如此看我作甚?”
“妨叔,深衣哪有捋袖子穿的……”李恪小声兮兮回应。
妨叔这个称呼很怪,只是李恪心中有鬼,田典一称怎么喊也不顺口,就借口从了旦的辈分,套用后世称法来避开难题。
田典妨不疑有他,听了解释甚是开心,连带着对李恪都更觉亲近。正是凭了这层半真不真的叔侄关系,李恪在提点田典妨的穿着打扮时,才不会显得突兀。
只是田典妨依旧臊得不行,赶紧放下袖子,抖一抖抚平褶皱:“这……写了六七简公文,总觉得大袖恼人,时常沾染墨渍,这才有此一遭。”
李恪翻了翻白眼,决定信他的鬼话:“妨叔此来,便是为话中公文吧?”
“也不全是。”田典妨将身前简牍挑挑拣拣,取出几片交给李恪,“昨日百石粟米从乡仓发来了,我看你宅中仓房倾颓,收不下这许多粟米,就自作主张收在我家,待你新房落成,一道运去如何?”
李恪翻出标有岁俸的竹简,看到上面写着【苦酒户人,上造恪岁俸百石,点领无误,凭券为证,始皇帝二十八年】,末尾还有不少熟人的签名,【囿、诚、冬、妨】。
他取来笔,在空处签上自己大名,笑着交还给田典妨:“谢过妨叔。”
“谢甚!”田典妨大咧咧把简从中一分为二,其一收进袖中,另一半递在李恪手里,完成交接的手续,“方才给你的还有两份田契,是上造爵的受田。”
李恪有些发愣:“上造受田拢共不过两顷,家中本就有一顷,只需改了公私便是。妨叔,您为何予我两份?”
“小子可知好歹?”田典妨笑骂一声,说,“严氏的受田毗邻恒山,是里中最贫弱的田地,现如今郑家抄没三十余顷中田,皆成无主之地,你不想换?”
苦酒里就那么四十余亩中田,亩产几乎达到下田的三倍,往日里求之不得,如今送到手上,李恪不要才怪。
他赶紧把田契收进怀里,嬉皮笑脸道:“我转头就让小穗儿将家中原本的田契送来,绝不叫妨叔为难!”
“这才是嘛!”田典妨哈哈大笑,抬手指了指身前几卷籍册,“你既收了我的好处,便替我将此事了结,如何?”
李恪哭笑不得道:“指导您写公文的事我又何时推脱过。”
田典妨闻言苦笑:“这次你指导也无用了,县里要我在十日内上报去岁官奴隶的损耗与官田增减,以备上计之后发配人手。”
“此事正当啊,苦酒里一夕之间多了这许多官田,原本的官奴隶怎的都不够吧?”
“上官之命自然是对的,只是……”田典妨叹了口气,说,“只是上报损耗不仅要文书,还要画像……你听过哪个打虎的汉子擅作画?”
“这……”
田典妨呼啦将面前书简一推,站起身来:“我整理的籍册皆在此处,两日后叫小穗儿连你家中田契一道送来,勿要拖延!”
看来是没得商量了……
李恪摇着头苦笑道:“妨叔尽管安心,恪必将影像全数画出,不辱使命!”
正要把田典妨送出门,屋里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传来癃展的声音:“公子,新搬来的乡里过户拜门,夫人叫你过去一趟。”
“新搬来的乡里?”李恪一脸狐疑,转而歉意地看了看田典妨。
田典妨不以为意道:“家中有客便去迎客,你我之间何须这许多客套!”
“既如此,妨叔慢走。”
目送着田典妨离开,李恪转头看向癃展:“展叔,这些日子迁入的都是闾左,一个个豪奢贵气,怎么会来咱家拜门?”
“熟人嘛,迁来里中过门拜会,也无甚奇怪的。”
“熟人?”
“说来此事也是巧合。闾左新迁入的官大夫童贾姓辛,与墨者辛凌、憨夫皆有亲,今日拜门,凌姑娘与憨夫君也在。”
“憨夫君和未来的皇子妃……他们迁来苦酒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