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有人口三百二十二,花甲以上十七,不满十五六十有八。”
“徭役多少,各户臣妾多少,官奴隶又多少?”
“仲秋农时,徭役颇少,总数仅有一十四人,各户臣妾七十二,官奴隶八十六。”
这都是里典职权内的数据,他如数家珍,虽然不知道李恪想要干什么,但有一种紧张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让他感到微微战栗。
“郑家……匿农多少?”
“郑家匿农……”
里典猛地瞪眼,死死盯着李恪不放,李恪提着笔,不闪不避地回望。
双方这般僵持许久,直到里典确信李恪没有旁的想法,只是想要一个准确的数字而已。
“郑家匿农……二十四。”
话音才落,李恪捡起一枚新简,啪一下把写满数字的老简撞在一边,提笔演算,片刻即成。
“我算了一下,臣妾皆视作成年,苦酒里现今共有壮年四百单七,老幼八十五。老幼按半个劳力计算,总计四百四十九,近四百五。”
里典听得目瞪口呆,一直坐在一旁饮汤,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严氏眼睛却放出了光,轻声赞许道:“如此复杂的算术你能眨眼算出,于数一道,我儿大成了。”
李恪还没有问完,他提着笔,轻声问道:“敢问里典,官奴隶一日收割几亩?”
这个问题已经涉及到田典的范畴,不过里典依旧清楚,他朗声答道:“一日两亩上下。白日割禾,夜间脱粒,官奴隶吃穿不敷,休整不足,能有这个数字已是不易。”
“两亩……寻常壮劳力是三亩,你可知若换作烈山镰,壮年劳力一日几亩?”
“据说……是五亩?”
“便是五亩!”李恪斩钉截铁说道,“最后再问里典,苦酒里民田几何,官田几何?”
“民田……八十二顷,官田四十顷。”里典焦躁不定,说完这些,当即拍席喝问,“你问这些,到底要作甚!”
李恪把效率和田亩数写在第三枚简上,不紧不慢拾起第四枚,边算边说:“里典莫急,待我细细说与你听,你便知道我想献什么策了。”
“苦酒里共有田亩百二十二顷,官田四十,民田八十二。开农六日,以每日两百劳力务农算来,民田已收三十六顷,官田十顷,共余七十六顷……啧啧啧,给官府作活效率就是低。”
李恪喘了口气,抬头看向里典:“所有劳力换上烈山镰,需镰近五百把。白日劳作便有每个劳力五亩,若是连夜抢收,可否有八亩?”
里典想了想,当即点头:“至人定前后亦有四个时辰,举火夜收,虽效率不如白日,但一日八亩想必有余。”
“也就是说,全里换镰劳作,若只作白日,则一日二十二顷又五十亩,若连夜抢收,则一日夜三十六顷。如此一来,里中粟禾便是剩下,应当也不会太多了。”
听到这里,里典哪还有听不懂的道理,只是李恪所言匪夷所思,他与严氏对望,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难以置信。
“你……你是说……”
李恪搁下笔,挺腰抬头,沉声说话。他的声音铿锵,充满了力量,叫人不由自主便有了跟从的欲望。
“里典,我要献的便是这集体大农业之策。天道无情,冻雨将至,乡里心恋粮秣,便是现在也没有几人回里。你若是将整个里中集合起来,皆换长镰,乡里为来年生计,必不遗余力;臣妾有主家约束,必不敢偷闲;官奴隶懒散,则鞭笞、喝骂、不予饭食,如此必人人尽心!”
“此事……此事乃田典……”
“里典!”李恪暴喝出声,声声发聩,“带领黔首胜定天时,此功绩非凡,百姓称颂,届时上下将对里典刮目,如此大功,你真要拱手让于旁人吗!”
“这……这……还望恪……啊不!望恪君……教我!”
里典服,拱手,长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