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阴城既然是用来安置阴魂的,那么,沈牧之这样的生人进来,其实是犯大忌讳的。生人身上带有阳气,一旦冲撞到那些阴魂,就很有可能唤醒他们身上仅存的意识,让他们明白过来自己已经死了。
这些阴魂之所以能够安然待在这城中,就是他们一切都还按照生前的样子在日复一日地过着日子。而一旦他们从中苏醒,怨气爆发,到时候这座阴城就没办法再将他们困在这里了。
虽说,当初布下这座阴城的高手,肯定在这城中也留下了相应的手段,以防这种情况发生,但如今那些阴魂大部分都已离开了阴城,想来,那些手段都已失效。
只是,玄诚始终是想不明白,为何外面那座泥俑军阵和龙柱石道明明都完好无损,却为何没有拦下那些阴魂。
以这座阴城的规模来看,当初被困在这里的阴魂,恐怕数以万计。可如今还留在这座阴城之中的阴魂少之又少。也就是说,大部分的阴魂都逃出了这里,去了地面,这若是没有人去处理,日后必成大祸。
不过,此时也不是忧虑这些的时候。
眼下最要紧的时候,还是得尽快找到出口离开这里。
阴城这种地方,为了适合阴魂生存,阴气很重。生人待在这里时间长了,身体在被阴气的长期影响之下,会逐渐丧失神智,成为行尸走肉,最后生魂被剥离,成为阴魂。
这一方面,沈牧之和玄诚二人都是修士,且境界不低,倒是不用怎么担心。可徐然然和这壮汉却都是普通人。尤其是徐然然,年纪小,又是女孩子,身上阳气弱,更是容易受影响。
这也是为什么玄诚他会带着他们二人暂时选在这座小宅子里落脚的原因。
这宅子所在位置,是这座阴城内阴气最弱的地方,再加上玄诚在房间里贴了一些符箓,尽量将那些阴气屏蔽在外,好歹能多撑一段时间。
而刚才玄诚之所以会在外面发现沈牧之,也是属于凑巧。徐然然身体弱,不好跟着他在城中晃悠寻找出口,所以玄诚就将他们二人暂时先安置在此处,然后他自己出去寻找出口。没想到,刚出去没多久,就听到了城门口传来的那一声铜铃声。
那铜铃,只有在生人入城的时候,才会发出声音。
之前玄诚带着徐然然他们入城的时候,那铜铃就响过一次,他有所留意。所以,再听到的时候,他便知道肯定又有人来了。
当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沈牧之。
果不其然,真是沈牧之。
沈牧之的到来,其实反倒是让玄诚心中放心了不少。
此地诡异,他们在一起,总归是好一些。
两人商讨了一番后,玄诚让沈牧之留在这宅子中守着徐然然他们,他则出去寻找出口。沈牧之没反对,玄诚对于这些涉及到阵法神鬼的事情比他更加熟稔,而且,他境界修为也比他高不少,即使在外面遇上什么情况,也不至于不能脱身。
而且,这地方虽然有玄诚的符箓屏蔽气息,但也并非是万无一失的。留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徐然然和老丁在此处,实在也是让人不放心。
玄诚临走时,又给了沈牧之几张三阳符。这种符箓,没什么大用,但顾名思义,这种符箓上面阳气旺盛,对付阴魂正是利器。
沈牧之收下后,将玄诚送到了小院门口,看着他离去后,才又回到了房间里。
房间里,老丁缩在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显得还有些惊魂未定。
徐然然虽是女孩子,可胆子却不小。此时见沈牧之进来,立马迈步凑了过来,扬起她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蛋,睁着她那单纯透澈的大眼睛,开口问道:“小师叔,你刚才跟师父说的那个骑马的将军,到底是人还是鬼啊?”
沈牧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后,答道:“鬼,你怕不怕?”
小家伙眨了眨眼睛,道:“我才不怕咧!师父说了,只要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我从来只做好事,有什么好怕鬼的!”
沈牧之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见其不满地嘟着嘴巴躲开后,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这时,那老丁突然从那张椅子里起了身,瑟缩着往沈牧之这走了几步后,又远远停下了,双手拘谨地垂在身侧,有些无处安放。眼睑低垂着,不敢正视沈牧之。
“小的有一事想……想跟仙家打听一下。”壮汉身高七尺有余,此时声音却细若蚊蝇。若不是沈牧之有修为在身,恐怕都听不清。
他转头看向他,道:“你说。”
“我那些同伴可都还好?”壮汉声音略大了一些。
“我不知道。”沈牧之答道。他确实是不知道。
壮汉闻言,略有失望,但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朝着沈牧之鞠了一躬后,又默默回了角落里的那张椅子中缩了起来。
时间慢慢过去,徐然然大概也看出来沈牧之有些累,所以倒也没有一直缠着。问了几个孩子气的问题后,就自己到一边去消磨时间去了。
沈牧之一人坐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里,一边休养生息,一边将腰间那枚玉佩摘了下来。这十年里,他这玉佩从来没摘下来过。
何羡是大剑门中,唯一一个他在这十年中,从头到尾连一丝怨怼都没生出过的人。
这枚玉佩,于他来说,是救命之物,也是念想,更是他和何羡之间那份友情的联系。
可如今,这枚玉佩上却有了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