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敏提笔,犹豫了片刻,纸上落了一个‘一’字。
冯镗接过纸来,瞥了一眼,问他说:“你想问什么事情?可以问了。”
薛敏急忙说:“不敢瞒大人,家兄薛超,原任绍兴府会稽县主簿。因贪墨坐罪,判了斩刑,现关在大理寺狱中。卑职想向大人请教,家兄命运如何?是否能救?”
冯镗皱眉。
他向来认为做多少事就应该拿多少报酬,就像他看卦批字,对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不同的情况,收的卦金也素来不同。该收的时候收,不该收的时候不收,绝不违背自己的规矩。
他对拿不该拿的钱很反感,连带着当然对贪墨这个事情也很反感。所以,下意识的,他就不想救这个人。
又看了眼那‘一’字,他摇摇头说:“此字,若是问凶吉,则无疑为大凶之兆。若要救人,还是省省吧。”
薛敏追问,“为何?”
冯镗说:“一字怎么写的?一横,横者,测吉凶祸福,则意为横死也。更何况,这个字,写死字,那是头一笔;写生字,那是末一笔。死字头,生字尾,这岂不是死到临头,无处逢生了吗?”
薛敏顿时大为怆痛,眼眶红红,恨不得当场落泪。
冯镗劝他说:“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做了因,自然会结下果。你哥哥若是贪墨入狱,也不算是枉死。”
薛敏摇头叹气,“大人有所不知!浙省上下,蛇鼠一窝。家兄不过一小小主簿,为官上任,身不由己。虽然想要出淤泥而不染,但深陷泥沼,想全名节,谈何容易。家兄小心周旋,战战兢兢,终究躲不过一时糊涂不查,受人栽赃,下狱待死。”
冯镗一听这话,才知道自己想歪了。但薛敏是代人测字,从这一个字上,冯镗也无法了解到更多。他想了想,对薛敏说:“你敢肯定,你哥哥从未贪墨,而是受人栽赃?你可有证据?”
薛敏颓然垂头,“家兄确实贪墨了一笔银子,但绝不是本意,而是因为不肯同流合污,被人设计。至于证据……卑职惭愧,这只言片语也都是从兄长那里听来的,只有风闻,并无实证。只是,卑职信得过兄长的为人!卑职自幼父母双亡,是兄嫂养大。兄长为人正派,绝不屑于贪墨。”
没有证据……
冯镗沉吟片刻,细细思索。
他认识薛敏没有多少时日,对薛超这个人更是从未了解过。薛敏可以堂而皇之的说,他信得过薛超的为人,那是因为他或许知道真相,或许相信为人,或许出于不忍兄弟受极刑身死的情谊。
但这些对于冯镗而言,都不能作为薛敏说服他的依据!
不过,话说回来,薛敏这个人,冯镗是要用的。起码现在,在他还不了解事情真相的基础之上,他不应该轻易回绝对方的请求。
“这样吧。”冯镗终于说,“此事尚未明白,卦金暂且记下,日后再说。我先想办法把你哥哥弄到诏狱来,这样,起码一时三刻便死不了了。等我弄清楚真相,如果你哥哥是被冤枉的,我自然替你讨公道。但若是你敢利用我的好意骗我,我必不饶你!”
薛敏一时喜极,对着冯镗,连连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