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回到家里已经好一会了,她并未能真正安慰紫凝,也并未能和紫凝成功解释什么,这两年来一直如此。
对于邵东杀死自己父亲的事情,紫凝总是坚信不疑,但她对邵东的情愫,却又总也挥之不去,这让紫凝每天都深陷自责和悲伤之中。
她悲伤自己父亲的非命之死。
她又自责自己,竟对杀死自己父亲的凶手念念不忘。
而让苏珊感到诧异的是,星辰和邵东竟然还有没回来,虽然涅槃城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夜晚,但按照人类自己制定的时间,现在也已经挺晚的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吧?
洗浴之后,苏珊换上了精致优雅的素色居家睡裙,她一边做饭,一边如是安慰自己,毕竟有邵东在呢,而邵东有所小成之后,别说是普通人,哪怕是在同辈修真者之中,都还从未遇到过对手。
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下呢……苏珊犹豫着,而后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不行!太不矜持了!反正有邵东在,没问题的。
苏珊如是想着,再次把注意力放到了锅中的食物上,让星辰回来就能吃上,总该不会有错的。
“你想听哪一方面呢?我的小公主。”邵东微微一笑,看着身边的挚友。
邵东当然不介意借着这个机会,和星辰说一说自己的故事,和星辰一样,他的心底同样装着不会比任何人少的故事,但他玩世不恭的面具戴得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这面具还有没有揭下来的一天,所以他能倾诉的人和时机,也随着时间越来越少,但现在明显是个好时机,而星辰这个和自己经历、意气尽皆相投的挚友,也无疑是个好的诉说对象。
“说说你为什么不查你自己的案子吧?你明明可以把我的事情都分析得头头是道。”星辰又喝了一口啤酒,他依然觉得酒很难喝,但他又觉得,那种微醺的感觉,还挺有意思:“如果我有你的能力,我一定会想办法越狱,然后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先不说查不查的问题。”邵东撇了撇嘴,继续道:“我连越狱的可能都没有。”
“这……”星辰哑然片刻,而后又笑了一下:“我忘了,现在是三十二世纪了,没准你们的监狱,已经连修真者都逃不出来了吧?”
“不。”邵东否决了星辰的想法,而后苦笑道:“现在的监狱确实很高科技,但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也确实不可能困得住我的。”
“所以非正常情况是什么?”星辰恍然感觉到,接下来的事情,又要触及自己的知识盲区了,所以他虚心求教。
“禁制。”邵东不再喝啤酒,反而拿起一直无人问津的饮料,反正那一打啤酒,就算全让他自己喝完,他也醉不了:“禁制是人类利用科技手段对修者研究时,发现的意外产物,研究发现,不论是旧人类中的修真者的真气,还是新人类的元力,乃至新地球原住民那些奇异的能量,所有这一切的能量来源,都来他们自体内类似修真者气海一样的存在,而深入研究之后,有人发现了抑制气海的方法,那就是禁制,你应该已经知道什么是气海了吧?”
“我知道。”星辰回应着邵东,同时也提示对方可以跳过这一步解释。
“那就好办了。”邵东虽然也不会介意,和星辰好好解释一番,但他仍是很开心可以省略这一步,他微笑着继续道:“简单来说,禁制就是修为更高者,可以通过特殊的脉络,将自己的能量注入修为较低者的气海,在气海外围形成禁制,被禁止者除非解开禁制,否则将会无法使用真气,同样的,也会失去所有的神识,而想要解开禁止,就必须是施禁者本人,或修为等同甚至修为高于施禁者的人才行,我的禁制是先知亲手下的,据说除了先知自己,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有能力解开他的禁制,你说我怎么跑?”
“星语哥?”星辰喃喃脱口,说出了邵东没有说出名字的那个人。
“聪明。”邵东赞赏中喝了一口饮料,继续道:“不过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就算我真的能跑,我也不打算再跑了,我只想找到一切可以让自己减刑的机会。”
“为什么改变主意?”星辰自然是想好好了解邵东这个朋友的,毕竟他很在乎这个朋友。
“因为我一旦跑了,我就再也回不了涅槃城了。”邵东说这句时,看着远处莫名的失神:“如果我跑了,我就再也没机会……再也没机会见到紫凝了。”
玩世不恭如邵东,一般情况下,是绝不至于在人前承认,自己对一个少女思慕如斯的,但在星辰面前,他感觉自己说出这些话来,却很是自然。
“那说说你为什么不查自己的案子吧。”星辰不大确定,自己方才的问题,是否触及了邵东的痛楚,如果有,那并不是他的本意,他试着转移话题:“就算你以前没有机会,你现在有了,你自由了。”
“我先跟你说说当时的情况吧。”邵东少有的有些痛苦的回忆着,但他并没有因为痛苦而拒绝诉说,因为对方是星辰:“那天是我十六岁的生日,我喝了很多,比今天多得多那种,所以我当时醉的不省人事,当时我被称为昆仑五百年来最有资质的弟子,师父很喜欢我,所以他在我生日当天,把昆仑的震派武器千机给了我,谁都看得出来,如果没有意外,我师父之后,我将是下一任昆仑掌门。”
“后来呢。”星辰意识到自己转移的话题,好像是会让邵东更加悲伤的话题,但他又同时听得出来,邵东是渴望有人倾听的,而他也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我醒来时,我手里握着千机,千机插在我师父的胸口上,而我师父早已经断气了”邵东说着,让一片千机碎片在自己面前上下翻飞,看着千机碎片若有所思道:“紫凝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师娘,在一旁裹着床单尖叫着,她的叫声引来了昆仑所有的师兄弟。”
“这……”星辰微微诧异,但他同时又想到了自己的情况。
“你知道吧?我甚至一度以为,真的是我自己酒后杀了我师父,还意图对我的师娘不轨。”邵东黑少白多的眼睛里,暴起几根血丝:“因为如此直白的杀人逼J现场,我怎么反驳?但是你也应该比谁都了解,有些所有人都认定的事情,不一定是真的,星辰。”
邵东最后的星辰二字,咬的比其他字眼重了一些,他的话如暮鼓晨钟,敲击着星辰心头。
是的,星辰自己身上的所谓罪名,又何尝不是无可辩驳的铁证如山呢,甚至他自己都曾一度怀疑过自己,但此刻他信任邵东,正如他也信任自己。
“那就把真相查出来。”星辰为邵东不忿着,他自己的事情跨越了一千年,想要调查,已经有些希望渺茫,但和他比起来,邵东的事情并不算久远,所以他并不认为没有查清的机会。
“我不能查。”邵东将喝完的饮料易拉罐一把握紧,易拉罐在他手中完全紧贴的变了形状:“紫凝已经受过一次伤害了,她不能再受第二次伤害,能有机会继续保护她,对我来说……就可以了。”
星辰将口中的啤酒咽了下去,他在品邵东的话。紫凝已经受过一次伤害,自然是指她认定邵东就是杀死自己父亲的凶手这件事,而紫凝不能再受第二次伤害,这句话就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了。
邵东话语中的意思很明显,他不能查,因为查下去的话,有可能会给紫凝带来二次伤害,这意味着邵东极有可能在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能对紫凝造成二次伤害……
星辰继续推敲着,那只有一种可能,真相同样触及对紫凝而言重要的人,当时在场的人只有邵东,他的师父,还有他的师娘……
想到邵东的师娘,结合邵东所说的话,星辰脑海中闪过一种可怕的可能。
星辰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了一些,他的瞳孔在强烈的阳光下收缩着,他不由自主的看向邵东:“你是说!”
“你知道么,星辰,你真的很聪明。”邵东将手中捏皱了的空易拉罐扔向远处,这次他任由易拉罐在铛啷作响中落地,顺势滚远,而后转头看着星辰道:“所以你不要去想这件事情,更不要去想着插手这件事情,你如果真的和我想的一样聪明,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不要管吧?”
星辰知道,这是邵东的心结,只能由他自己去解开的心结,他是这个结中,最关键的一个线头,处在他这个位置,除了他自己,没人有权利去解开这个心结,哪怕是身为挚友的星辰也没有权利,邵东自己的心结只能自己解开。
星辰看着身边终日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隐藏着无数痛苦与悲伤的邵东,看着这个为了心爱的女孩不受伤害,甘愿承受所有罪名与不公的挚友,他不再过问,而是举起啤酒道:“喝!”
苏珊看着桌子上的菜,微微咬了一下精致的粉嫩下唇,她担忧着星辰为何还不回来。
“不矜持就不矜持吧……”苏珊咬在樱唇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如是想着,她打开了手机中的联系人菜单,拉到了她今天已经存好的,星辰的那一栏。
“星辰……我们到家了。”
苏珊正要拨通星辰的电话时,邵东有些有气无力的声音,从玄关处的门外传了进来,他话语中的节奏,乱得像一个喝高了的醉汉。
苏珊踩着精灵般的轻盈步伐,朝门口走过去时,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她要在开门时,给星辰最好的状态。
苏珊勾起迷人的微笑时,自动门无声的打开了,下一霎,苏珊的笑容,却僵在了白皙的小脸上,因为门外真的是一个醉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