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宽阔无比的大江,汹涌的奔向东方。初升的旭日刚刚跳出厚密的云层,将江水染成一片潮红。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距赵丑厮、郭菩萨起义已经过了八个春秋。泰定帝的历史已经过去,元顺帝登基称帝,在这期间历经了四世帝王的更替,都是短命王朝。
轰轰烈烈的弥勒佛义军早在泰定帝五年就被朝廷覆灭,只因义军势力范围太小,未能形成规模,与朝廷经历了几场战役之后,就已经溃不成军。“弥勒佛”赵丑厮战死沙场,郭菩萨下落不明,昔年夺取天下的宏愿,就如眼前这条大江一样,一切都付诸东流!
一青衣少年独立江畔,模样清冷俊秀,腰间悬一柄青色长刀。一匹黑马在旁边低头吃草,不时抬起头看看主人。
少年遥望着远处早起打渔的渔船,微风拂起他的长发,甚是落寞。
少年望着大江,不知想起何事,突然长叹一声,自顾自摇摇头,转身要走。一个黑影突然从他面前闪过,一记劈空掌朝他胸口罩来。青衣少年面不改色,身子向后一侧,左手一挡,阻住袭击者的来势,手腕一翻,直接将那只宽大有力的手抓在了掌心。
“二公子,是我!”
向青衣少年发出突袭的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黑衣少年,一双剑眉很有气势。眼见自己最为得意的招式被青衣少年接下,黑衣少年有些难过,说:“我练了三年才将这灌云掌的精华全部领悟,却连二公子的一招都破不了!”
青衣少年笑了笑,松开他的手:“百川,我练的乃是蛟龙手,正是你那灌云掌的克星,这就和老鼠与猫一个道理,老鼠再厉害,见到猫也也只有等死的份,就算是想在背后偷袭!”
“好了好了,你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却总是给我说教,道理我都懂,你不要再说了!”黑衣少年十分沮丧的转过头,不再理会他。
青衣少年又是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百川,你可是龙护法的亲传弟子,日后可是会继承你师父位置的不二人选,仅受到这点挫折就气馁了,日后如何能坐上你师父的位置啊!”
黑衣少年撇了撇嘴:“坐上师父的位置实在太累了,我还是喜欢天天和二公子在千绝峰上习武练字,那种日子好不快活!”
“没出息的家伙!”青衣少年敲了一下黑衣少年的头,发出一声脆响,黑衣少年疼的呲牙咧嘴:“打我干什么!”
青衣少年笑了笑:“你这小子,龙护法任我教‘血焰旗主’一职,可以称得上是教主的左右手,你不知道有多少人觑觎这个位置,你身为我教弟子,不想着为我教发扬光大,却整日想着快活,该打!”
黑衣少年噘着嘴,沉默良久,开口问:“二公子身为教主之子,更应该想着为我教发扬光大,可你为什么要走!”
青衣少年突然愣住了,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百川,你和我不一样,你师父就你一个徒弟,而我父亲,却有两个儿子!”
“那又怎么了!”黑衣少年不依不饶:“你也是萧教主的亲儿子,虽然大公子比你年长几岁,但也不能就认定他就是我教新任教主啊!”
青衣少年摇摇头,说:“大哥年长我三岁,各方面却比我强上十倍,他是千年难遇的天才,无论是武功、智慧、谋略还有胆识都比我出众的多,而且父亲在临死前就认定了大哥继任他的教主职位,我无论如何也争不过他的!”
“那你为什么要走!”黑衣少年说:“你可以不跟大公子争教主之位,你可以留下来辅佐他啊!我相信有你两兄弟在,我教一定会发扬光大,甚至能一举超越白莲教!”
青衣少年苦笑一声:“百川,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了解大哥吗?任何对他有威胁的人,他都会毫无顾忌的除掉,我现在对他的威胁是最大的,你不明白吗?”
“可是,你和大公子是亲兄弟啊!”黑衣少年有些急了。
“亲兄弟又如何,李世民与李建成也是亲兄弟,玄武门之变的故事你又不是不清楚,古之成大业者皆冷血无情,大哥比之李世民不知道要无情多少倍,我若是继续赖着不走,早晚有一天,我也会落到和李建成一个下场的!”青衣少年望了望江面,一川江水因风而起波澜:“大哥是天纵奇才,我相信有他在,定会将我教发扬光大,百川,就算为了我,好好辅佐大哥,好不好!”
黑衣少年低下头,沉默不语。青衣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我敢相信,不出几年,江湖上一定会出现‘血焰旗主’松百川这个人的,保重!”
话音未落,青衣少年纵身一跃,骑上黑马,消失在了一片红霞之中。
黑衣少年松百川紧握双拳,目中含泪:“二公子,我一定会成为你口中说的那个‘血焰旗主’松百川的!”
夜色渐浓,秋风乍起。远山,村落,江水,古道都被深夜染黑,显得那么寂静凄凉。这是位于山西蒲州府的一个小山村,夜色将至,灯火闪烁,炊烟四起,颇有“一望二三里,烟村四五家”的意境!
“文渊,柴不够了,你去柴房拿一些来,今天娘给你做最喜欢的水煮肉!”
一个中年妇女正坐在灶台前,借着微弱的火光生火起炊。她身后站着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穿着一身粗布衣,面容说不上英俊,眉宇之间却暗藏着一股英气。
听闻娘亲的话,少年高兴的不得了。自元顺帝登基之后,苛政更加严厉,老百姓被剥削的日益严重,生活苦不堪言。自赵丑厮与郭菩萨义军战败之后,天下义军揭竿而起,先后有广东朱光卿、聂秀卿等领导的“定光佛起义”,安徽有韩山童、刘福通等白莲教起义,江浙一带有方国珍起义与盐帮张士诚红巾军起义,山东有秦书远的江湖人义军,四川有彭莹玉,湖北有徐寿辉、明玉珍等。乱世之中,别说是肉,能够不饿死就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了!
杨文渊知道是父亲今日在山上打了一只野猪回来,所以今晚他家才能吃上一顿红烧肉。一想到那色泽红润,香气扑鼻的肉,杨文渊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急急忙忙拿着烛台去了柴房!
来到柴房,他将烛台放在桌上,微弱的烛光将偌大的柴房照亮。柴房的柴火很多,都是他和父亲上山打来的,他知道放在最里面的柴已经干的差不多,也最好烧,就直奔柴房深处。
突然间,他听到在柴火堆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杨文渊警觉,叫了一声:“是谁?”
他心里想的可能是耗子之类的东西,贼的话不会来他家偷东西,就算真的是贼也不会来柴房偷东西的。少年心气的他,想看看到底是不是耗子,便取过烛台,轻步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快要走到深处之时,他突然觉得脚下踩到了黏黏的东西,他顺着烛光看去,吓得他退了一步,失声叫了出来。原来地上有一滩血迹,还未干涸,说明是刚刚留下不久!
就在他刚叫出来的那一刻,一个黑影从柴火堆里蹿出,一手夺过杨文渊手中的烛台,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小兄弟,我不是坏人,不要叫!”声音听上去特别虚弱的样子!
杨文渊着实吓了一跳,但是并没有任他束缚,而是抬手捏住那人的手,用力掰开,身子向后一转,打出一掌,正好击中那人胸口。那人惊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杨文渊趁势一把将烛台夺了回来,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家柴房!”
杨文渊借助烛光,看清了那人模样。他看上去三十几岁的样子,蓬头垢面,身形很是高大,一身白衣早已经污秽不堪,胸口一片血红,显然是受了重伤。但是一双眸子却精光闪闪!
那人很是惊讶的看着杨文渊,道:“小兄弟好俊的身手,不知道师承何处啊?”
杨文渊听那人夸他,心里很是受用,答道:“这些功夫都是我父亲教我的,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在我家柴房?”
那人惊诧,心道:这少年虽年纪尚小,却受了称赞却能保持本心,不卑不亢,假以时日,定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啊!
听到杨文渊没有被自己称赞所迷惑,而是继续逼问自己是谁,那人却又是一笑,说:“你的身手很不错,方才背后受制,依然能克敌制胜,反伤与我,但是我却在刚才发现了你两个致命的缺点!”
“什么缺点?”果然不出那人所料,他说的这句话,真的会让杨文渊重视,那人嘴角不觉露出一丝笑容,却迟迟不语。
杨文渊见那人一直不说话,心中也明白了许多,俯身抱拳,道:“晚辈刚才鲁莽行事,一时间冲撞了前辈,还请前辈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晚辈计较!”
那人更是惊诧,能屈能伸,此乃大丈夫也!且看他的神情与表现,也不像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小人,看来是真心实意要跟自己道歉,并真的想请教自己那两个缺点到底是什么。
那人刚想说,就听得外面的娘亲在叫杨文渊。那人微微一笑:“你娘亲在叫你呢,你快赶紧回去,等到了深夜你再来这里,我告诉你有什么缺点,切记,不要把我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包括你的爹娘!”
杨文渊点点头,朝那人作了一揖:“前辈在此稍歇!晚辈深夜再来打扰!”
说完,挑了一些干了的柴火走出了柴房,出去之后,还不忘将柴房锁好。那人直到看杨文渊锁好柴房离开后,终于忍不住,哇的口中吐出一滩鲜血,坐倒在地,口中直呼:“好强的掌力啊!”
用过晚饭,村庄里灯火渐熄,月上中天,将整个世间照的清澈透亮。趁着月色,杨文渊穿好衣服,拿起一个布袋,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溜了出去。
来到柴房外,他四下看了一眼,见确实无人发现,便急匆匆打开门,点燃烛台,走了进去。烛火照亮柴房,那人正依靠在柴垛上小憩,听闻杨文渊的叫声,睁开眼,笑了笑:“你还真是守约啊!”
“既然答应了前辈,那晚辈自然要守约了!”杨文渊坐在那人旁边,打开随身携带的布袋:“我给前辈带了点饭菜还有创药,前辈你肯定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那人看了看布袋里装着一块猪腿肉,还有几个玉米饼,一瓶创药。那人确实很饿了,抓起猪腿肉便啃了起来。虽然是水煮的,调料也只有一些盐,但是在这战乱之时,这真的算得上是山珍海味了!
那人一边吃着一边说:“你们家里看起来挺富裕啊!这种时候还能吃得起肉,不错不错,太香了!”说着他还砸吧砸吧嘴,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