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不近正是十丈距离,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数字没有任何意义,对于道境境界的修行者而言,这个距离却代表着危险甚至是死亡,因为无论是剑师符师还是念师,只要他们踏入了道境的境界,那么他们便可以对十丈内的任意目标进行攻击。
磅礴的雨水哗哗落在那辆马车上,落在辕上那名魁梧车夫的身上,车帘偶尔被风掀起,只能看见古朴长衫一角,却看不清楚里面的人——古朴长衫的主人是位面容狼狞的中年人,一道连体眉杂乱且粗,几乎要盖住那双铜铃般的大眼。黑色的古朴长衫随意搭在身上,一把漆黑的长刀横放于膝前。
没有人认识此人是谁,也不知此人来自何处,大马金刀坐在马车内,也不知道他曾经历过什么,满脸都是凄苦的表情,使之原本有些狼狞的脸更加可怖。
马车外凄风苦雨,车厢内的这名中年大汉却一无所觉,搁在膝上的双手微微颤抖,拇指在食指中指的四道横纹上不停掐动。他双眼闭着,脸前是厚厚的车帘,但只需要轻轻掐指,便能准确地看到宋宅的画面,望向宅内暴雨中的宋晓晓。
风波亭横街上方的雨丝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扰动,开始变得招摇倾斜,数道没有人能够看到甚至无法察觉的波动,开始在天地元气之中凝聚。
暴雨中的宋晓晓嘴唇微抿,今夜战至此时,中年男子微白的俊朗眉眼第一次出现了凝重肃然的神情,对于那辆神秘马车里的汉子,他必须凝聚全部的精神去应付,所以他眼帘微垂,再不看身前那十几名绝望的秦军精锐,露在袖外的右手紧握长剑,再次拔地而起。
随着脚掌重重击打在雨水中,宋晓晓的身影气冲斗牛,而听雨楼内,那柄深深刺进苦行僧眉心的单薄青钢剑嗤的一声高速退回,在雨空里闪电般转身,凄厉啸鸣着,以从未展现出的速度化为一道流光,瞬间飞越院墙,刺向那辆雨中的马车。
安静的雨中马车内响起一个极淡然的字:“咄。”
如流虹般的青钢剑,仿佛被这个字里挟着的力量所击中,又像是被雨空里丝丝缕缕无形的元气波动所束缚,刚刚飞越院墙便骤然一顿,然后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凄然斜飞撞到了街巷对面的墙壁上,随雨水堕地!
雨中马车里的那声咄,仿佛已经能够超脱空间与时间的范畴,起于十丈之外,却同时在宋小树的耳膜里气海里雷霆般响起。
咚!咚!咚!咚!
宋晓晓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开始剧烈地跳动,像战鼓般不停捶打,瞬间失去了对飞剑的控制,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做出任何应对,下一刻,这面战鼓便会被沉重的鼓捶击裂,自己的心脏便会被马车里的那人捏碎。
那辆雨中马车里的人,究竟是他们从何处找来的人,是否己超越了道境?
宋晓晓薄唇紧抿,右手闪电般抬起,挥着无锋长剑,隔空一划,空中雨水被他切出一片真空,他强行封住自己的气海,身体却已经借着踏地而起的气劲斜斜飘离地面,飘出自家宅院大门,飘到了被雨水笼罩的街巷上。
双掌重重踩在地面,宋晓晓感受着空气中无所不在元气波动,感受着那数道阴寒气线在身体四周织成的网,深吸一口气,抬步向前走去。
他向那辆雨中的马车走去,脸色越来越苍白,而那双眸子却是越来越明亮,平日里的平静从容早已被冷漠坚毅代替——纵使每走一步,巷中的元气波动便会对他的身体精神造成极大的伤害,纵使再走一步,车厢中那位厉害中年大汉对他的气海刺击便会更锋利一分,但他依然坚持向前走,因为他必须靠近那辆马车。
就在宋晓晓胸内心脏开始剧烈跳动的那一刻,落凡便感觉到了异样,在哗啦雨声中,他听到了那若战鼓般的响动,他知道那可怕的声音来自宋晓晓体内,以念力控制天地间的元气直接攻击敌人体内的腑脏!
这种手段看上去是那般的神奇而无法抵御,站在雨中的他,身体开始变得僵硬,握着枪柄的手骤然觉得非常寒冷,他知道真正可怕的敌人终于出现了。
宋晓晓向雨中的那辆马车走去,没有对落凡做任何交代,因为他的精神完全投放在与车中敌人的对抗上,他没有时间精神去告诉落凡应该怎么做。
落凡看过吕清臣老人的出手,他知道修行者是怎样恐怖可怕的存在,所以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必须将心中的恐惧全部压下去,他很清楚再强大的修行者,相对更加脆弱的身体都是他们的致命弱点,想要让宋晓晓活着,想要让自己活着,那么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伤害到车厢里那人的身体,打断对方的冥想。
宋宅与那辆马车之间隔着重重雨帘,隔着十丈的距离,修行者可以操控天地元气无视这段距离,无视任何时间空间的限制,直接攻击敌人,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应该选择怎样的手段去打断对方的冥想?
右脚重重蹬在青石板上,脚掌四周绽起一圈微浑的积水,凭借着巨大的反震力,落凡的身体像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嗖的一声横掠出宋宅正门,跃至半空。
人尚在半空之中,锃的一声,他右手握着的长枪刀准确插回身后复双重新背上,然后握住箭筒里的羽箭,左肘一翻,黄杨硬木弓在雨中绕了个圈出现在身前。
他飘掠在雨中,猛地拉开黄杨硬木弓,筋索崩紧再放,弦上四枚羽箭齐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