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城市,入秋后天黑的极早,但温度尚可。两个人从郊区外的富卓大厦辗转回到市里时,碰上晚高峰和一起小小的交通事件,堵了相当长的时间,到达市中心时虽还不到七点,但天已经黑下来了。
浑身脏臭的两人各怀心事,一路默默。
唐渊头向窗外。初秋渐凉的风从窗的缝隙中钻进车厢。道路两边的绿荫被路灯染上一片橘黄。叶子与公交车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哑声。
“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程昱双眉皱的极紧,语气低沉:“那么大的一具尸体,怎么会说没就没?”
唐渊沉默半晌后答:“我不知道。”
程昱知晓无法得到答案,没有再问下去,神色一片肃然。
八点半左右,两人于大学城公交站下车,互道再见后,唐渊接到了都市奇谈的来电。对方质疑了唐渊为什么未按照约定时间面试。唐渊这才知道,他所去往的是错的地址。
发生那起事故后,富卓大厦内公司全部撤出,但大厦的牌子一直没有被摘掉,与新的富卓大厦距离极远,却只以“AD”座区分,唐渊今天所去的,是荒废的A区。
手机刺目的白光照着唐渊疲惫的脸。他紧盯着通话记录,心想,难道张岩的死也是因去错地址而导致的意外?
这个猜测,莫名让唐渊的心里有些抗拒。
唐渊正欲抬脚向前,脑中一道白光忽地闪过,程昱的脸紧接着出现在脑海。
等等。
那天在网吧,自己转身要走的时候,程昱刻意强调了地点,是清河街的富强大厦。正是这句话误导了他。
这句提醒若是故意为之,那么两个人无论是在网吧,还是富卓大厦门口的相遇,都并非偶然。
那么,他接近自己后,又故意误导的目的是什么?
唐渊回头,看向程昱走的方向。他握着电话应该是在接打电话,脚步很慢,刚走过一个红路灯。
唐渊手中的手机不自觉地握紧。初秋微凉的晚风中,他忽感自己像是置身在一片迷雾之中,身侧散落的名为“线索”的碎片中,却没有一组能够拼接。
次日唐渊到达富卓大厦D座楼下的时候,看到程昱正坐在花坛边,百无聊赖地揪着毛毛狗玩儿。
唐渊知道,他是在这里等自己。
果然,程昱抬头一看到唐渊,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怎么来这么晚?”唐渊径直向前:“是你太早了吧。”
唐渊眼尾的余光观察着程昱:“经历了昨天的事,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
程昱握紧了拳,一脸英勇赴死的悲壮:“我倒是要看看那家报社是不是真的存在。而且,我是真的很想找到工作啊!”
走进旋转门,能看到富卓大厦里来来往往的上班族,面无表情忙碌着的前台,和四处溜达的安保。程昱的眼睛挨个看了一遍,往唐渊的方向凑了凑:“我觉得今天靠谱。”
尽管他这么讲,但两个人走进电梯的时候,唐渊还是明显地感觉到了程昱一哆嗦,双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电梯的扶手,双眼死死地盯着显示屏,直到两个人平安地到了十七层时,神经紧绷着的程昱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但殊不知这一系列举动在已经起了疑心的唐渊看来,全部透露着刻意。
两人跟随提示声下了电梯,来到了1708室。
没有牌子,只在一张白色的A4纸上打印了四个大字:都市奇谈。
程昱在背后做深呼吸来缓解即将开始的面试的紧张。唐渊已经面色如常地敲开了门。
“咚咚咚。”
里面一个男声很快回应:“请进。”
唐渊应声推门而入,看到来接应的,是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礼貌说道:“您好,我是唐渊,今天来面试,昨天您打过电话。”唐渊边说边让出一块地方留给程昱打招呼。并用眼尾的余光观察了一下这家报社的办公环境。
宽敞的办公室里坐了大概七八个人,年龄有大有小。大家都在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但却给人一种其实不怎么忙的感觉。整间办公室里都弥漫着一种特别奇怪的气氛。非要形容,那感觉就像是他走进了一家工厂,发现流水线上的人,全部七老八十。没有表情、没有活力,只剩机械的动作。
“你们就……”接应的男人想了想,大手一挥:“一起进来面吧。”
唐渊和程昱对视一眼,跟着他走进了旁边隔断的办公室里。
这件办公室里竟然还连着一个房间。毛玻璃嵌在四四方方的屋子中间,能看到里面模糊的黑影——那应该就是今天面试两人的总编。
程昱凑在唐渊的耳边小声:“这办公室怎么搞得跟俄罗斯套娃似的?”
唐渊正要开口应付程昱,忽然背后一声“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