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一听“达里欧”的称呼,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这是他的真名,也是他身为贼寇的证明。
但他保持着优秀的职业素养。
“大小姐,这行不通,伍德少爷是您的骨肉至亲啊!得加钱!再说了,您缺钱吗?”
朱莉立马变了脸,重新变得冷静,变成无情之人。
“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我不愿浪费任何一点生命在你身上。”朱莉如此说着,眺望着远方孤零零的坟坑,“你得付出对应的劳力,来吧,达里欧,带上铲子,和我一块送伍德最后一程,让他入土为安。”
紧接着,一主一仆提上了铁锹和铲子,走到小少爷的坟边。
夏日的烈阳照在青翠草地的嫩叶上,万物都带着潮热的水气,拥有充沛的生命力。
但这是属于伍德的忌日,代表了死亡的日期。
达里欧身为侍从,奋力挥舞着铁铲,往坟坑撒下土壤。
朱莉大小姐则捧着安息日用的祷文书,嘴上念出与书籍格格不入截然不同的祷词。
“愿你不得好死,伍德。”
泥土落在腐朽棺材板上的声音沙沙作响,像是用指甲盖抓挠石头那样刺耳。
朱莉接着念道:“世上有很多纨绔子弟,但他们大多没有你面目可憎,你是个土匪、流氓、恶棍、人渣,我能想到的词就是这些,因为我的礼仪课老师只用过这些词。”
达里欧满头大汗,倒不是因为在阳光下干活累出来的,而是这女主人的言辞行径过于彪悍。
朱莉挥着手,大声喊道:“兄弟,下地狱吧,我们的祖先用普拉克做姓,它的含义是【勇气】,但我在你身上看不到半点勇气,别说勇气,其他的美德更是半点不沾。地狱是一所学校,只有在地狱里吃过了苦头,学会如何为人,才能重新来这个世界开始崭新的人生。对了,我还想好好骂骂你——
——你这可悲可恶的奸贼,居然敢偷我的绣花钱包拿去赌钱。钱和钱包都一块输了。你这头披着人皮的畜生,我给你许了镇上品学兼优的好姑娘,结果你却教人家抽大烟!?还把她卖去了煤矿!?你这只烂在屎里的臭虫……”
达里欧举起了手。
“等一下,主子。”
朱莉稍稍俯身,动作翩翩有礼。
“抱歉?”
达里欧点点头:“要优雅。”
“好吧。”朱莉叹气,转而开始絮絮叨叨:“你是死得其所,寿终正寝。在决斗中被一枚伊丽莎白刺剑贯穿了心脏,剑上抹了蝰蛇的毒液,当姐姐的能看到你能有这种奢侈的死法……我……”
大小姐愣了会神,原本她舒展自然的眉头变得紧张而焦虑。
一对明亮清澈的眼眸,再一次落下眼泪来。
“我本以为你会活很久很久,就像是一句‘祸害留千年’那样死而不僵,在走不动路的年纪被几个不识好歹的小流氓打死在街上也好,我的弟弟,死在决斗里还真不像是你这个东西能干出来的事,写进家族史也太光鲜了。”
当她说完这句时,已经快哭成泪人了。
达里欧不解:“我说主子,你到底是盼着他死?还是盼着他活啊?”
“看什么看!填你的坑!”朱莉喷着鼻涕泡,拭净眼泪骂骂咧咧的。
等侍从达里欧堆起小坟,将泥土拍打殷实,一个连墓碑都没有的简单墓地就这么完成了。
大小姐的神态已经恢复如常,她给这忠诚的贼寇擦着汗。
“辛苦你了。”
可达里欧看这个女人的眼神如洪水猛兽。
“不辛苦不辛苦……”
朱莉说:“我也知道你不辛苦,伍德死了,今后,觊觎庄园财产的人会越来越多,说不定我将来的未婚夫也是为了财产而来,我有很多不方便动手的地方,需要你这样的侠客出手相助。这声辛苦,是提前说给你听的。”
“托伍德少爷的福,才能让我认识您这样的大贵人。”达里欧笑嘻嘻地答道,“这年头像您这样喜欢把天聊死的女人不多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话音未落,从坟地里突然“砰”的一声,钻出了一只脏兮兮的手。
在场两人神色震惊,保持着诡异的安静。
紧接着,那只手开始刨土,结实的臂膀肌肉鼓胀发力,五指仿佛不知疼痛一样,抓得指甲翻花开裂,涌出血来。
最终,坑口钻出了个脑袋,目光炯炯有神,透着股机灵劲。
在场的三个人互相对视,跟着彼此的目光远望,打量着彼此的衣着和肤色,眺望着庄园的装修棉花地里的奴工,还有大房子门牌上的精致钟盘,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齿轮咬合的机械音符像是敲在了他们心头。
扑通——
扑通——
久久没人吭声。
最后,揭棺而起的伍德问。
“我他妈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