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赵海楼忍不住,问顾正臣:“顾镇抚,这不问不审,怎么可能会找出偷粮食的人去?若明日粮食没找来,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折损了顾镇抚名声。”
顾正臣平和地看着赵海楼,手持账册:“你应该很清楚是谁做的,冯福也知道。整个江阴卫里,与我结怨的就两个,一个是副千户庄兴,他是因班用吉的事怨恨于我,刚入营时,庄兴表现过自己的粗鲁与傲慢。还有一个便是周林,挨了六十鞭子,趴在床上,估计怨恨少不了。”
赵海楼点零头:“可我们没有证据,也不清楚到底是谁。”
顾正臣将账册合了起来,丢在桌案上起身道:“首先可以断定,是有人从库院前面拿走了二百石粮食,四百袋,需要多少人抗?人少了,需要抗的时间多,人多了,容易暴露。是你的话,你如何用更少的人,在更短时间里带走这四百袋粮?”
赵海楼想了想,摇头不知。
句容卫百户秦松开了口:“推车。”
顾正臣打了个响指:“没错,是推车。距离库院最近的推车是哪里?”
“灶区!”
张培记得清楚。
顾正臣呵呵笑了笑,微微点头:“推车这东西,虽每三户军士家中便有一辆,可军士居所距离库房远,从那里推车而来,定会被巡营军士发现。唯有灶区的推车,距离近,隐蔽,不容易被他人发现。”
赵海楼瓮声:“既是如此,为何不去抓了灶房的火夫头张大,他定是知情之人。”
顾正臣摆了摆手,笑道:“没这个必要。王大力知道一切,他会帮我们找到粮食。”
赵海楼疑惑地问:“顾镇抚为何如此肯定?”
顾正臣背负双手,自信地:“吕木头饮酒大醉,可不是什么巧合。库院的锁没有被撬过,明他们是拿到了钥匙。不管王大力是不是参与者,他都配合了这次行动,谁让他请的吕木头,那谁就是幕后之人。何况冯福也过,周林身边有几个献媚之人,其中就有百户王大力、陈牙子等人。”
赵海楼等人见顾正臣不慌,便也放松下来。
直至黄昏时,顾正臣才去见王大力,不等王大力开口,便直接:“监守自盗,窃取粮食,按令当斩,你是清楚这个结果的。”
王大力毫不慌乱,呵呵笑道:“顾镇抚,这粮食丢了与我何干,昨日请吕木头吃饭,我可没饮酒,你想治我罪,无凭无据,谁能信服?”
顾正臣看着镇定的王大力,拍了拍手。
张培走了出去。
王大力盯着顾正臣,不知道他在弄什么名堂。
房间里很是安静,安静得令人不安。
顾正臣嘴角微动。
“为何要抓我,我又没犯错,顾镇抚,你给我出来!”
门外传出了喊声。
王大力曈昽猛地一凝,听声音,那是陈牙子!
赵海楼拿出一炷粗大的香,点在了桌案上。
顾正臣指了指香烛:“香烛灭时,你们谁第一个交代,我给谁活路。后面交代的人,呵呵,唯有死路一条。”
王大力看向香烛,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顾正臣没有再什么,起身走至门外,在门板关上之后,厉声道:“将灶房的人也全都抓来,只要有人交代清楚,其他人全都定死罪!你们怕什么,我是县男,皇上亲近我,去办!”
“遵命!”
赵海楼、秦松等人大踏步离开。
王大力、陈牙子的亲信,灶区的张大、李五等二十余人被抓。
黄昏之下,如此大的动静令人不安。
公署的书吏周俊见情况不对劲,跑出公署,跑到周林处,急切地禀告:“顾镇抚抓了不少人,王大力、陈牙子、张大、孙八都被抓了。”
周林趴在床上,哼道:“被抓又如何,平日里给了他们多少好处,若是连这点事都无法守口如瓶,我又怎会用他们?”
周俊着急起来:“我的堂弟啊,你不知道这顾镇抚有什么手段,他将每个人分别关押起来,还发给了一炷香,谁第一个交代谁活命,第二个交代都得死!我担心有人熬不住啊。”
“什么?”
周林深吸一口气,刚想起身,动了后背上的伤,几乎疼出眼泪来:“他哪里来的如此大胆子,还敢定所有人死罪,定是他在恐吓。”
周俊想哭:“我也知是恐吓,可那些人未必知道啊。何况这姓鼓是县男,与皇帝亲近,若他当真胡来,我们也没办法,毕竟按刑令,监守自盗,盗取军用物资,是死罪。”
周林慌了起来。
这个顾正臣很难对付啊。
可事情做都做了,还能怎么办?
周俊咬了咬牙:“要不,派人将粮食送回去吧。我想,只要粮食回到粮库,那姓鼓定不会过于为难我们,他也需要给周镇抚一个面子不是。”
周林不甘心,这顾正臣还没有倒霉,自己先倒霉了?好不容易设下的局,就这么轻易被破了?
周俊见周林还犹豫,跺了跺脚:“我要回公署了,你要快下决心,若真有人嘴巴不严,坐实了罪名,就是周镇抚回来也救不了你!”
完话,周林便匆匆跑了出去,刚出大门还没走几步,就看到暗处出现了一道身影,随后看到了火星,火折子被吹了起来,火光驱散黑暗。
“周书吏,腿脚挺利索啊。”
顾正臣用火折子点了半炷香,走向周俊递了过去:“这是你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