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李治一如既往的批阅着奏章。
随着武皇后不断的接触奏章,李治也常给予指点。兼之武皇后自身又刻苦不倦,又有极高的政治天份,对于基本的事务已经能够做到游刃有余了。
武皇后的存在,确确实实的替李治分担了不少的压力。
但关键重要的奏疏,李治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便如宰相们的奏章,这是武皇后没有资格过目的。
故而上官仪的《请废武皇后疏》直接出现在了御案上。
李治看着上官仪的《请废武皇后疏》,惊得手抖了一抖。
这什么情况?
废后?
李治可从来没有想过。
上官仪?这是何意?
李治脸色阴骘,低声吩咐了一句:“将上官相公的档案取来,莫要让人知道。”
皇帝要看臣子的档案,自然是简单的事情。
只是盏茶工夫,李治面前就摆着上官仪入仕以后的一切履历,看着履历上刺眼的工作经历,阴骘的眸子里充满了杀机。
“来人,将上官相公请来。”
李治的容貌本就偏向母亲,带着几分女向阴柔,此方寒着张脸,更是格外阴森可怖。
上官仪就在宫里当值,很快抵达了贞观殿。
在上官仪入殿的瞬间,李治恢复了以往的柔和,还请上官仪入座。
李治模棱两可的问道:“上官爱卿,你这奏疏?”
上官仪激昂道:“皇后专横,海内失望,应废黜以顺人心。”
李治想了想,说道:“如此,那就劳烦爱卿动笔。”
上官仪更是激动,叩首道:“臣不负陛下!”
他却不知,他这个头磕下去,李治在上方往下看,那目光就如看死人一样。
随着上官仪的退却,李治召来内侍,道:“将今日殿内发生的事情传出去,让皇后知晓。”
孟津港!
陈青兕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
因为归心似箭,他在与刘仁轨交接以后,拜别了依依不舍的李红清,踏上了水师战舰,从熊津港口直接横渡东海抵达登州。
为了早一日回家,见阔别已久的妻儿,他没有做任何停留,直接登上了前往孟津港的船。
舟舰顺着黄河而上,日夜不停,
直至今日正午,抵达了洛阳西北的孟津港口。
洛阳作为丝绸之路的起点,经济仅次于长安。
但孟津港口的繁华,却不是长安那边的港口可以相比的。
这里除了是丝绸之路的起点,还是隋唐大运河的中心地,北方、江南的物资都需要在此地转运。
陈青兕并没有动用自己的特权,老老实实的混迹在商队之中,登上了中原大地。
“先生,先生!”
陈青兕这边刚下船,耳中就听到了熟悉的呼唤声。
“是张郎君!”
周奎替陈青兕牵着冠军神驹,指着不远处说道。
陈青兕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张柬之,跟他挥了挥手。
张柬之快步来到近处,作揖道:“学生见过先生!多年不见,先生一切安好!”
陈青兕道:“一切都好!”
他说着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张柬之。
张柬之本就年少老成,现在又于官场上历练,气质更加成熟稳重。
尤其是对于张柬之,陈青兕是有意拔苗助长的。
拔苗助长因人而异,如果是一般的天才,或许便会因为拔苗助长沦为庸才。
但张柬之却不一样,他出身贫寒,少年老成,心志坚定。面对压力,最初确实会不适应,但只要给他时间,抗住了压力,得到的收益将是巨大的。
很显然,张柬之抗住了压力,得到了飞速提升。
陈青兕可以确定,这个时代的张柬之会比历史上的张柬之,更要厉害三分。
“在大理寺干的不错!即便是在百济,我也受到了不少对你的赞誉。”
陈青兕没有吝啬赞美之词。
张柬之谦逊回礼。
“走吧!我们路上谈……”
陈青兕想快一些回家,也察觉到了张柬之出现在这里,怕是有事情跟自己说。
“孟将怎知为师今日抵达孟津港?”
陈青兕与张柬之顺着人群南下。
张柬之道:“学生不知确切时间,只是觉得先生一定归心似箭,由水路日夜兼程,也就这两天抵达。学生昨日便来此,与随从轮换守候。让学生守到了……”
陈青兕点了点头,更坚定的自己的念头,也不说话,只是出了孟津港,在附近的大基县寻了一家饭馆休息用膳。
他身旁除了周奎外,还有程伯献以及李治安排给他的一百千牛卫调拨的护卫。
这些人也就程伯献勉强算半个自己人,其他人都不可信的。
程伯献身后有偌大的程家,程家忠于李唐王室,有些话也不方便让他知道,免得他为难。
陈青兕与张柬之寻了一个僻静的包间入座。
“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柬之肃然道:“上官相公给武皇后下大狱了,罪名是勾结前太子李忠谋反。”
陈青兕有些平静,又有些意外。
此事件在历史上发生过,所以他很淡然。
在长安的时候,陈青兕因为上官仪的最终服输,放下身段配合他推行盛唐体,有了几分交情,知他有几分君子之气,不愿见他重蹈覆辙,提醒过他两句,让他担心为聪明反噬。
陈青兕说道:“将情况细细说来。”
张柬之道:“具体情况,学生也了解的不多。应该是上官相公不知作何缘由,突然提议废后。陛下居然还同意了,只是不知为何传入了皇后的耳中。皇后急匆匆的面圣,也不知说了什么,陛下又收回了成命。紧接着武皇后便与许相公联手,一起扳倒了上官相公。说他勾结前太子李忠……此事闹得很大,也牵扯了不少的人。”
他顿了顿说道:“也有一部分人上下打点,想要保上官相公。先生,学生觉得上官相公是被诬告的,但此事体大,不易掺和其中。学生恐先生不知京中情况,他人求于先生,以至先生草率答应,故而在孟津等候。”
看着脸上有着疲态的张柬之,陈青兕感动的道:“孟将此心,为师愧领。”
至于上官仪,陈青兕只能说一句:这世上有两种蠢货,不值得救。
一种是真蠢,一种是过于聪慧,以至于盲目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