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目送上官仪离去,原本无力的神态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让人生寒的冷笑。
上官仪的出现,正好。
李治想要人为他帮忙处理朝政,不外乎三个选择:让太子放手去干,让宰相放手去干,让武皇后去干。
前两个李治想都不想直接舍弃,太子现在年少,交给太子,太子容易受到蛊惑。而且随着太子的成长,在朝中话事久了,动了别样的心思,如何应对?
至于让宰相干,更不可能。
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愿相信,还去信一个外人?
北周被隋朝篡位的例子可就在眼前……
让武皇后干是最好的选择,她一个妇人总不能动歪心思,将自己赶下台吧?
不过武皇后最近展现的手段让李治有些碍眼……
她竟想绕过自己,栽培自己的势力。
李治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这个皇后不是易于之辈,将之视为政治上可以信任的伙伴。
自己不能劳累,让喜欢权势,又有一定政治天赋的武皇后协助,可以免去许多隐患,也能分担自己的压力。
但有一前提。
李治自己就受外戚影响,被长孙无忌所掌控,不允许武皇后拥有自己的力量,形成新的外戚来威胁唐王朝的下一代……
武皇后可以拥有力量,但这股力量只能来自于他本人授予……
所以对于房仁裕,李治早就看不顺眼了。
上官仪弹劾房仁裕,正对他的胃口,一切顺势而为。
“陛下,到时间了!”
屋外传来内侍的提醒,也打断了李治的思绪。
李治现在注重养生,御医让他不要久坐,每过一段时间要适当走走,运动一下。
李治惜命,很老实的走出了贞观殿,漫无目的的走着,但脑子里还在想武皇后的事情。
他深知自己这位皇后不简单。
李治不太喜欢武皇后的野心,却也知道如果武皇后没有这份野心,她可不能有能力帮助自己除去王皇后,也不可能今日为自己排忧解难。
这世间没有万全之法,既然需要用到武皇后的野心能力,就得面对她野心能力带来的反噬。
上官仪既然不喜武皇后,用他来钳制武皇后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只是?
今日过后,两人必然势如水火,自己不能偏袒过甚,
上官仪才略非凡,但过于聪慧,以至于自以为是,只怕不是自己那个皇后的对手。
怎么才能让上官仪能够起到钳制武皇后的效果?
便在这时,李治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顶豪华的车轿。
那是韩国夫人的车轿。
李治对于武皇后这个政治盟友是很在意,因为替他担了不少的责难,为了补偿,他对于武皇后的母姐家人特别宽厚,不但允许她们随时随地进宫,还准她们在宫里乘坐车轿。
能够在皇宫里车轿出行,也只有武家的几人了。
李治看着那华丽的车轿,脑子里浮现韩国夫人妩媚的身段,眼神微眯。
自己那皇后最近过于醉心权势,不如让后院起火?
念及于此,李治对着身旁的侍从说道:“让人将韩国夫人请到后殿一叙。”
第二日,武皇后就得知了房仁裕被贬黜的消息。
除此之外,与房仁裕有关晋升的人员,无一例外都受到了牵累。
武皇后脸色阴沉,那双诱人的狐媚眼透着吃人的神色。
“上官仪,上官仪!”
武皇后向来没有将上官仪放在眼里,他不过是陈青兕的一个替代品而已。
如果不是陈青兕离京去百济任官,哪里轮得到他?
却不想自己轻视之人,竟给了自己一刀,将她这些日子的努力,化为虚无。
想着自己的臂膀,就这样给斩断了。
武皇后又悔又恨。
杨姥也气急败坏的道:“连我杨家的人也跟着一起连累了,上官仪,可恶可恨。”
武皇后心中念着上官仪这三个字,最终心念聚于一处,“不杀你,本宫誓不罢休。”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有些六神无主的母亲,说道:“无妨,不过就是一个尚书而已,无关紧要。陛下封禅的心思,越来越坚定。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不是试探,而是下旨。只要女儿能够随陛下一起封禅,陛下祭天,女儿祭地,在所有文武官员以及外邦国君使者面前,一同完成封禅大典。就没有人再有胆子说女儿无资格当着皇后……谁敢说,就是打陛下的脸。”
“到那时,别说一个尚书,便是宰相都有可能出于女儿门下。”
杨姥也知自己这个女儿主意多,所说之事,大多都能做到,立刻眯起了眼睛,道:“到时候也让敏之也当个相公,这阿猫阿狗都能为相,我们家敏之天纵之才,如何当不得?”
武皇后附和道:“自然当得。”
在她心里,贺兰敏之将会继承武家家业,将会是自己最得力的臂膀。别说是相公,公侯王爵,都不在话下。
断了一臂,武皇后固然有气有怒,却也拿得起放得下,不在纠结。
她拉着自己母亲的手,说道:“上官仪此番弹劾房仁裕,足以说明他下定决心与女儿为难。既如此,他不会放过们。现在万事以劝陛下封禅为先,只要女儿皇后的位子稳了,以后不愁没有母亲的快活日子。”
杨姥说道:“闺女放心,娘晓得的。”
武皇后点了点头道:“不只是母亲,还得让姊姊也收敛一些,让她行事低调。”
杨姥点头道:“好,娘会跟她说的……”
她一口应下,又觉得不对劲“咦”了一声,“顺儿呢,你姐怎不在这里?”
武皇后疑惑道:“姊姊今日未进宫呀?母亲记错了吧,姊姊她昨日进的宫。”
杨姥道:“不对,顺儿今日一早就说要进宫……”她说到这里,小声嘀咕了一句:“她不会私会男人去了吧。”
杨姥德行本就不好,心思也相对龌龊。
武皇后明显听到了,只是推了自己母亲一下,没有接话。她是知道自己那个姐姐的,眼高于顶,寻常男子,哪能入她的眼。
寻常男子入不得,但不寻常的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