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军制缳首刀没错,但刀刃两边都有了些豁口,皮鞘也磨损的厉害,一看就是年代久远之物。
显然,也不是他阿父那把。
不过呢,他并没有灰心,因为缺口已经打开了。
贪欲这种东西,有时候一旦开了头,就会变得永无止境。
老丈能找出一把缳首刀,就能找出第二把、第三把,只要有足够的筹码。
刚好,华雄觉得自己有足够的筹码。
大不了回去冀县将家中百来亩良田、那匹乞儿措木送的好马和夏育送的那张两石铁胎弓,都给卖了呗!
报父母之仇,命都可以不要,难道还会吝啬这些身外之物不成!
“老丈,你是个讲信誉的人,赢得了我的信任。”
华雄肃然着脸,行了一个羌族的礼节,“我们部落在冬季之前,会进深山林中狩猎鹿群。如果你能帮忙找军制缳首刀的话,我可以说服首领,每把缳首刀换一只鹿和一张羊皮。对你的报酬,还会把一只口齿两岁的耕牛给你当谢礼。”
牛,耕稼之本。
口齿只有两岁的耕牛,可比什么羊和鹿重要多了!
华雄觉得,老丈是拒绝不了诱惑的。
然而,老丈还真的拒绝了,连犹豫一下都不带的。
“桑错木,没有军制缳首刀了。就算还有,老夫也不会再去找了。你是羌人,而老夫是汉人!”
他是这么说的。
脸庞在火光中,还闪着莫名的光芒。
那是汉人骨子里大是大非,也是对民族骄傲的恪守。
卖一把几乎废弃的缳首刀给羌人少年,是无伤大雅;卖一堆缳首刀给羌人部落,是对朝廷的背叛!因为羌人部落,也许就会用这些缳首刀砍在汉人的身上!
这个贪财的老人,用汉人有所不为的气节,战胜了自己的贪欲。
让人肃然起敬。
也让华雄心中叹息不已,惋惜自己计划陷入破产的边缘。
没有这种地头蛇的帮忙,他无法将方圆五里内村落所有的军制缳首刀都找出来,也无法找到拿着他阿父那把的凶手。
要不要再劝劝?
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华雄就马上熄灭了。
因为那名老丈挥了挥手让汉子带他出去,还用年迈嘶哑的嗓音,哼起了一首谣。
“小麦青青大麦枯,谁当获者妇与姑。丈人何在西击胡。吏买马,君具车,请为诸君鼓咙胡。”
华雄听过这首谣。
是桓帝时期在关东一带传颂甚广的《小麦谣》。
他总角之交王达的阿父,那位从关东逃难来陇右的困顿士子,生前就经常在夜深人静里独坐小院哼。
大致的意思是:西北羌胡屡屡叛乱,朝廷将男丁征调一空,麦子等农作物的收割只有靠妇女来完成。黔首百姓承担的徭役很繁重,生活异常艰苦。
也许这位老丈,当年就是从关东一带征调而来戍守边疆,最后扎根于此地的吧。至于为什么年迈了依然没有回乡里,那应该另一个不太美好的故事。
华雄心中隐隐有所悟,也将加大利诱的话语咽了下去。
承受过战乱沧桑的人,心志会变得犹如钢铁般坚韧,无论加大多少利益都动摇不了。
唉,只能去另外一个村落碰碰运气了。
暗地里叹了口气,华雄出了老丈的屋子,看着满天星辰璀璨的盛夏夜晚。觉得星光很深邃,很温柔,很像他阿母的眼神。
却不防,被一同出来的中年汉子,用压得很低的问话打断了思绪。
“桑措木,如果我帮你找军制缳首刀,你会给我什么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