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面对人多势众的燕兵,很快也觉得吃力不敌。
他们就趁机一把火点着屋子,将一直在附近待命、暗中关注这里的杨允和陆林引了过来。
二人用响彻天空的独特哨音召集来了更多的江湖朋友,众人从四面八方的巷道中接连赶至,通力拼搏。
守卫们本就被秦军攻城乱了心,且不知上锋生死如何,眼下还遭遇这帮子江湖人的拼命搏杀,实在没心情跟他们搅和,就边打边退地逃跑了。
之后姬丹匆匆忙忙带着父亲和家眷出逃,调走了城中大部分的守卫,也无暇顾及这些人质,徐夫人一家终才脱离虎口。
可老房子全被烧光了,当晚连住处都没有,一家六口愣是在杨陆二人的小屋子里挤了一宿,次日才去吕院找的荆轲。
他们现在住的,也是荆轲后来给置办的新宅子。
饯行这天,徐暖一个人操持了整桌的饯行宴,还是当年那般风风火火,爽辣的性子一点也没被那些变数而影响。
盖聂喊来高渐离、杨允和陆林和另几个在那晚赶来相助的兄弟,老朋友们带着酒菜纷至沓来,温馨丰盛的宴会很快开始。
大家一边赞叹徐暖的好手艺,一边推杯换盏、浅唱低吟,尽管脸上带着笑意,气氛却略有些伤感流连。
宴会直至深夜,孩子们打了地铺睡在旁厅,大人们意兴阑珊,久久不愿散席,都格外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荆轲酒意浓醉,昏昏举杯随意问道:“真的……不去濮阳了?”
他喝得双目失焦,并没有明确地问向谁,一屋子人除了段灵儿全都纷纷摇头。
徐夫人严肃了大半辈子,这会儿也难得放松,懒散地向后倚靠,拍拍全是酒的肚子:“老了老了,跑不动了,就在这蓟城终了吧。”
盖聂乐呵呵地跟着点头,什么话都还没说,就遭到了妻子的“灵魂拷问”。
徐暖身醉心不醉,在有些问题上敏感得可怕,她斜眼盯着丈夫:“有人想去呢,濮阳莺莺燕燕的东西可不知比蓟城多了几倍,想去吗?”
“嗝。”盖聂意识散乱,完全没听清她的问话,觉得只要应和她就对了,便憨憨点头:“嗯……”
徐暖当场暴怒,揪住他耳朵训斥起来:“让你给我‘嗯’!还想着那狐狸精呢?我告诉你……”
巴拉巴拉巴拉……
妻子的警告和数落简直把盖聂逼上了绝境,一路躲到荆轲身边,忽然抱着他痛哭起来。
酒酣意丧,离别感伤,委屈和不舍还有说不清的许多复杂情绪同时缠绕上心头,盖聂嚷嚷着听不清的哭腔,一把鼻涕一把泪,全都擦在了荆轲身上。
他哭,荆轲也鼻头一酸,无措地在案上摸了两把,醉醺醺地递去一块吃剩的骨头,拍拍他道:“盖兄若是想我了,就……就看看这块骨头,然后就不想了。”
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傻事,而盖聂是他心心相印的好兄弟,是兄弟就得一起傻,真挚地点点头:“嗯,我一直记着荆弟,这块骨头……我会带进棺材里,至死不分离。”
接着,这肉骨头就像什么定情信物似的,被他小心翼翼地揣进胸口,脸上还挂着幸福腼腆的微笑。
一旁的段灵儿和徐暖:“……”
两个大男人诡异的肉麻,哭成一团,难舍难分,妻子们无可奈何地苦笑着,徐暖也顿时没了气,把段灵儿拉道旁听去说些闺中的悄悄话。
而高渐离不愧是矜重的安静美男子,即使他也酒劲上头、晃晃悠悠,但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超高的演奏水准,左手托筑,右手打板,缓缓来了一曲《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唉……”
无限思念化作一声追悔莫及的叹息,飘然散去,散入这夏季的夜空。
想到往昔的恋人,高渐离再也无心奏乐,缓缓起身离席。
旁边的朋友各自有伴,成家的成家,没成家的也有交心知己铁兄弟。
他与盖聂虽为好友,但也仅是合得来的朋友,总归不是知音的伴侣。
而那知音……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高渐离叹惋着,抱着她送的梧桐筑来到院中,轻轻仰首。
今夜无月,只有绸缎般的银河洒过天际,璀璨壮丽。
他望着西南方的星空,眼角涌出两道晶莹:你还好么?
濮阳……我还能回得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