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丹莫名其妙:“父王平日胡闹也就罢了,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还在折腾什么?还嫌燕国被欺负的不够,你这为王的非要被秦军掳去才满意吗?”
简直是要反了天!
老父亲气得面红耳赤,嚎着咳着暴跳如雷:“孽畜!逆子!”
鞠武闻声,立刻迈着老腿下车,来劝拦这置气的父子二人。
可两人都在气头上,一个叫他“滚”,一个叫他“别管了”,他拉也拉不动,就只能在一旁干站着。
姬丹自己也想不管了,国将不国,王和太子都是不堪一折的摆设,他如今也不觊觎那燕王的破王位,干脆和父亲撕破脸,不吐不快。
“父王若是不想活命,就恕儿子不陪你了。”
姬喜气得七窍生烟,大手一摊:“拿寡人的剑来!寡人要杀了这个逆子!”
老内侍欠身回道:“王上,出来的匆忙,剑……剑没带。”
“废物!”老燕王抬脚踹开他,朝一旁的亲卫冲去,要夺下他腰间佩剑。
可这人立刻握住剑柄将他挡开:“王上息怒,撤离为要,秦军将至,还请王上上车。”
姬喜便又朝下一人抢去,亲卫们纷纷避开,全是一脸“不要闹了”的表情。
“王上息怒。”
“王上慎重。”
“王上请上车。”
这些人,没有一个会听老王的话,全都在等着退守辽东之后、姬丹作为新王上位再论功进爵行赏呢。
眼下,姬喜身边空虚无人,能愿意陪着一起逃出来的亲卫都是太子的人。
而那些整天把“效忠燕国”“效忠燕王”挂在嘴边的“忠臣”,此时全都留在蓟城开门迎接秦军的到来,已经在跟他们领取官职也说不定。
姬丹见没人应他的要求,勃然大怒:“你们要反!”
太子没有发话,亲卫们便也还算恭敬,冷漠行了个礼:“还请王上尽快上车。”
有人已经投眼看问姬丹:这老家伙留是不留?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姬丹暂时不想对父亲下手,毕竟辽东的一万兵马还是听从燕王调遣的。
但眼下不能让老东西这么闹下去,总要找个人来杀鸡儆猴震慑住他。
姬丹一看老内侍那畏畏缩缩的样儿,就知道一定又是他在父亲耳边吹了什么邪门的歪风,便当机立断,抽剑一刺,瞬间刺穿老内侍的胸膛。
红刃从老人后背穿出,殷殷滴血,老内侍张着的口中发出干涩绝望的低呼。
姬丹眼不眨、心不慌,“呲”地抽出剑,老内侍也跪着倒地,歪身流血,慢慢死去。
“你!!!!”
姬喜震惊得目瞪口呆,表情一度失控,骤然暴哭出来,“混账啊……他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怎会如此心狠手辣!你你你!你竟——”
“父王,”姬丹不紧不慢在老内侍的衣摆上擦擦红刃,收剑入鞘,蔑视着父亲不屑出口:“你太不了解儿子了。”
突然发现自己不了解他的还有鞠武。
他起初以为姬丹只是做样子吓唬,却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很绝,看着这个手把手教大的太子,忽然不认识他了,惊骇地后退一步摇了摇头,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姬丹眉目无情,冷瞥了老师一眼,毫不在意,接着朝亲卫看去:“把父王请上车。”
“请”此时在他口中的意思,就是强横地、野蛮地、粗鲁地。
老燕王垂垂老矣,一身华丽的织锦裘袍此时就像一团遭到疯狂蹂踏的烂布一般,被囫囵塞进车厢,还配备了两名士伍看守,逃亡车队也终于得以重新上路。
而这一出闹剧耽误了太长时间,车队正在横渡衍水浅滩的时候,后面的秦军骑兵已然追至。
秦骑全是西戎长腿马,燕国的东胡马比之逊色不少。
何况燕国这边拖家带口的,没多久就会被三千骑兵赶上。
姬丹车里的一个门客立即提议:“太子,河道浅滩中有芦苇遮挡,还请太子潜入水中暂避,我们会把王上交给秦军拖延,来为太子争取时间。”
姬丹当即点头:“可以。”
他的马车在经过一处坑洼时歪了一下,借助芦苇和车身的遮挡,姬丹一个滚身翻下车,妥妥藏身进入干枯的芦苇荡。
冬天的河水冰冷刺骨,他也只能强忍着慢慢蹲进没腰的河面,露出半个脑袋警惕追兵。
而这一切,都被正巧掀开窗帘的姬喜看在眼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