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出现了意外状况,吕萌也只是片刻分神,随即又端好轻弩对着桓龄,不再理睬荆轲和吕仅。
荆轲不打算干扰,暂时也不打算叙旧,带着吕仅起身旁观。
桓龄也认命了,不发一语跪到她面前,挺起胸口,闭目等死。
死在她手上,也算是一种理所应当,桓龄无怨。
而吕萌心里有气就一定要出,谁也拦不住。
桓龄连累吕家七口人,若不是自己与家里赌气离家出走躲过一劫,便也早成了铡刀下的冤魂。
可她依然是被嬴政通缉的要犯,无家可归,只能在列国之间辗转逃亡。
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拎着桓龄化名樊於期的人头扔到嬴政面前来抵消连坐之罪。
但当这个免罪的机会摆到她面前,报仇对象也心甘情愿地任她切剐时。
她却犹豫了。
桓龄不再是当年那个正值壮年、意气风发的秦军大将,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就被心里的懊悔内疚风蚀成一个油尽灯枯的老可怜虫。
干瘪,瘦削,萎靡不振。
如果不是因为他尚存可辨的容貌,吕萌也差点认不出他来。
心思一时不忍,轻弩放落几寸。
荆轲和吕仅看着她忽起忽落的箭头和嘴边吞吞吐吐的白气,便也猜出她在纠结。
荆轲一直没出声,他不想让自己的言行来影响吕萌的决定。
只是在想:如果桓龄、也就是樊於期现在死了,那以后的发展会是怎样。
如果没有樊於期的人头,进秦宫还会不会那样容易?
而吕仅此时很紧张,他认为桓龄苟活是因为怕死,所以他要桓龄死。
想要看他跪下求饶、忏悔、祈求吕家原谅的样子。
可现在从他身上看到的,只是一种释怀,仿佛解脱了。
吕仅不甘,难道死正是他想要的么?
“小七,好了么?快点!”
门外又来一人,与吕萌着装相似,一个跃身蹿进屋内。
蒙毅。
“荆兄?”他满脸写着惊讶,走近两步与他们面面相觑。
然后很不合时宜地寒暄起来:“这孩子是……小仅?你都这么大了?当年你还只有这么高呢。”
他随手比划了一个腰部的高度,又笑着指指吕仅:“时光荏苒啊。”
吕仅皱眉看着他,觉得这人是个憨憨吧,这么紧张的时刻怎么笑得出来?
不过他有点眼熟,好像小时候见过几面,但记不得了。
吕仅不再理会,转而看向吕萌:“小姑,要杀快杀,父亲和祖母还在泉下等着他呢。”
两年没见,吕萌没想到这孩子会说这话,嘴边的白气被她吸进去一点儿,好半天都没再吐出。
荆轲问向蒙毅:“守卫是你们引开的?还能坚持多久?”
蒙毅点点头:“有同伴相助,但也拖不了多久,小七,快动手吧,咱们找了这么长时间,不就是等这一刻么?让你可以亲自动手,错过这次,下回还不知有没有机会。”
吕萌托紧轻弩,吸了下鼻子,缓缓呼出一口长气,却依然没有扣下弩机。
她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对面前这个苍老的桓龄,实在下不了手。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