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能在吕仅长大接手家业后果断放权,不留贪念,别妄想着独揽吕氏大权。
这个人……
吕从革全览屋内,心里犹豫不决。
主事们都是精通业务的好手,也是老谋深算的滑头。
中饱私囊的事情不是没有,但数额不大,影响不深,只要不是太过分,吕从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吕氏还仰仗他们的能力来赚钱,便也没有太过严厉地去约束。
吕氏经商,靠的是人治,也没有可以与法律媲美的制度来管理下属,只能靠东家的威信和手段。
随着吕从革越来越老,吕仅若还没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东家来镇住下面,那等吕从革不在了,这些老主事难免倚老卖老,定会把吕氏闹得乌烟瘴气。
所以吕从革要选一个在吕氏没有根基的、不会被主事们影响的人来协助他培养吕仅、带领吕氏。
他忽然看到一个人,一个非常年轻的人。
颇有能力,小有名气,还跟吕仅关系不错,深得吕老夫人赏识。
一个外人。
“荆轲,”吕从革喊他,“吕家落难,吕氏生意万不能断,在吕仅长大成人、正式接过家业之前,你可愿助老夫一臂之力?”
荆轲没听见,一直在放空,他还陷在刚才的悲伤情绪里,吕老夫人说没就没了。
心中大骂秦律无情,怎么连个重病的老人家也不放过?
秦律就是这么无情,反抗它的人都死在它的铡刀下了。
“荆轲。”吕从革又喊了一声。
他抽了下肩,茫然抬头:“吕公,何事?”
吕从革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荆轲当场点头答应:“定然要帮的,凡有力所能及之处,荆轲必将全力相助。”
他没深想吕从革的意图,只是单纯地从表面上理解为:吕公年纪大了需要人帮忙。
从字面上看,吕从革只是找了个人来帮忙,但又把吕仅这个接班人扯了进来,这就是要让荆轲和他一起“摄政”。
嗅觉灵敏如猎犬的老滑头们听了出来,吕从革把一个年轻、无关的外人压到了自己头上,心中顿生不服,但又不好明说。
谁也不敢当第一个公然顶撞吕公的人。
……
……
没过多久,吕家的断头人全都被带了回来,一具一具放进刚刚置办来的厚棺里。
才出丧的吕家,不到半年又入了丧。
门头挂白,大堂很快变成了灵堂,宅子里忙了起来,忙前忙后地准备丧义。
荆轲在吕家一直呆到晚上,回到自己家已是疲惫不堪。
刚进门,一家人就围了上来,都听说了今天的事,非常担心。
段然还出去看了,街上乱糟糟的全是人,也没看出来什么名堂,又不好贸然去吕从革家打听,觉得还是直接问荆轲比较好。
他心情失落,说话都没力气,只简单说了几句,又说明天还要去吕家,就径自走开了,他想一个人静静。
段宅里,最适合一个人静静的地方,就是书房后面的小竹林。
荆轲抱膝靠坐在墙边,难过得出神,没一会儿就憋不住了,放声痛哭。
段灵儿不放心他,一直悄悄跟着,听见他的哭声,立马跑来抱紧他,陪他一起哭。
他们哭老夫人,哭吕家,哭那些曾和老夫人在一起欢喜和乐的日子……
再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