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学院?
荆轲觉得自己大概是听错了……
历史应该就从这里开始拐了吧。
和蒙毅跑去王狱为韩非拖延了时间,一直拖到嬴政亲自来赦免,也算救下他一命。
嬴政软禁韩非是意料之中的,但弄出来个“法学院”的确是非常意外。
这是要收钱开课的节奏啊。
可秦国的法学院只招生,不收钱。
传令吏念完诏令,把手中的羊皮卷往门口一挂,让众人近前详览。
上面写着各种法学院的注意事项,也都是刚刚念过一遍了的。
早上开门时间与市集同步,只有上午半天;
辰时二刻开门,午时二刻赶人。
辰时四刻正式开讲,迟到者禁止入内;
在堂内听韩子讲课必须距离五步以上;
文章必须在管事检阅无异后才能递交给韩子查看;
不得擅自接近韩子;
授业中途不得交头接耳;
不得在学院中大声喧哗……
不得这个不得那个,旁边还有护卫和管事看管。
哦,不管饭。
条目明晰,涵盖全面。
让韩非讲课,但又要严格监视、控制他与学子们的来往程度,以防可能出现的各种串通、图谋。
用你,也要防着你。
这绝不是一个晚上就能制定出来的决策,嬴政怕是早有打算。
韩非不愿为秦官,又不能被放回韩国,凭空养着实在可惜,那就让他来传业授课吧。
韩子法学院当场开放正门,让士子在门外排好队,出示表明身份的“传”后才可进入,进院后又在一双双守卫的眼睛下结队走进大堂,荆轲和蒙毅也跟着一起进去凑凑热闹。
蒙毅没带传,给守卫看了一块“蒙”字牌,那人当即躬身行礼。
又找来管事的说了几句,管事就亲自把他和荆轲带入大堂,坐在众多士子的前面。
法学院置办得很匆忙,从王令下达、到接待学子不过两刻的时间。
大堂里空空荡荡,傻乎乎地杵着六根掉漆大圆柱,还有一套给韩子坐的案席。
学子们只能坐地板上,地也是刚抹的,侧着光还能看见一道道的水渍。
大家手里拿着自己的文章排排坐好,一个个面露兴奋,等待韩非到来。
荆轲和蒙毅两人坐在最前面,显得很突兀,引起后面人的小声议论。
“不是必须距离韩子五步吗?你看那俩,三步都不到,还是被管事邀进来的。”
“什么来头啊?好像穿得不错。”
“唉,还能有什么来头?不就是大户子弟吗?人各有命,会投胎的连听讲都比我们要近人一步,啧啧,我看我们也别研究什么学问了,去研究投胎不好么?”
“你这么说……好像可以,先前遇到个很神的方士给我卜了一卦,说我下辈子命带帝星,只要……就能……所以我得……”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不多时,韩非来了,挂着重重的黑眼圈,微微驼背,从学子中间的过道缓步走过,一路还掩手遮住哈欠。
一看就是没睡好。
也不知秦王昨晚跟他说了什么,但一定是关于这座法学院的。
他看起来并不情愿授课,毕竟口吃,但处境令他妥协,他的生死在秦王转念之间。
如果想继续写文章,就得活着,先活下来,之后都是之后的事。
他身后跟了四个小书生,端着小山一样的竹简趋步而来。
学子们的视线追着他移动,同时还端手欠身,“韩子”、“见过韩子”地打招呼。
韩非虽然看起来很累,但坚持礼貌地向两边颔首。
一路颔过来,看到荆轲时浑身定住,没有动作,没有表情,就像被点了穴,两眼放空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