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头也不回地从春末奔向夏初。
孟夏槐月,濮阳城里槐花飘香,一串一串的黄白色小花缀满枝头,
每条里巷,每座宅院,几乎家家都有人种,还都是二人起抱的传家大树。
槐树是除了桑树之外种得最多的树。
因为可以吃。
青禾轩推出了槐花鸡蛋饼。
鸡蛋和面,饼子蓬松柔软,槐花香煎,口感清新酥脆,花香油香缠缠绵绵,圈圈黏黏……
软饼脆花结合成一张圆满的薄饼,仔细分成三角形的小块,蘸上各自喜欢的酱料。几种滋味同时入口,只嚼一下,心都要融化。
再配一杯青阳居自酿的香香甜甜的槐香酒,解腻微醺,丢心又丢魂。
坐在青阳居的宜人庭院中吃槐饼、饮槐酒、赏槐花,成为城里夫人们口口相传的格调品味。
这便是濮阳贵妇圈流行的初夏三槐。
“什么三槐?直接吃花不就得了?这仗打得连饭都吃不上,还三槐?穷风雅,没事干,卫国人真是闲的。”
城东一处路口中有棵五人合抱的老槐树,树下有家人正在马车边休息乘凉。
他们条件相当不错,有宽大的双马马车,车尾绑着几箱金银细软和日常行李,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铁质工具。
车边有四人,一老一女两小,穿着简朴。
发牢骚的是一个挺着孕肚的年轻妇人,看样子快要生了,却舟车劳顿和家人来到这里。
妇人面容姣好,五官精致小巧,因为怀孕而微微发胖,脸盘圆润有光泽,要是再年轻个几岁,那也是阳光可爱的少女,但现在看起来很烦躁。
她扯了一下襟口,不住地扇扇子,越扇越快,额发直飘。
她的老父亲则相当淡定,手持藤杖坐在树下闭目养神,悠悠开口,对女儿刚才的抱怨进行吐槽:
“你是哪顿饭没吃上?一天五顿没少,胃口比你丈夫还好,坐下歇歇吧,别累了身子。”
“不坐不坐,我是两个人,自然要吃得多,吃得晚了,你外孙就要踢我了!就像现在!”
老父亲就笑笑,老父亲不说话。
然而妇人才不想坐,坐不住。
她单手叉着腰往路口一站,极目眺着人流如织的道路尽头,望眼欲穿。
身边还有两个吵吵闹闹的小男孩,举着木剑砰砰哐哐。
七岁八岁狗也嫌,这俩一个七岁一个八岁,加在一起翻了天。
何止是狗,连他们的亲娘都嫌死了。
“别闹了!”
她唰唰两下夺下儿子们的小木剑,顺势反手一抡,转身塞进车后的行李缝中。
只这一招就能瞧出她手上的功夫,腕臂有力,不同一般女子那样纤弱,神色也带着几分洒脱和武气,是个急性子。
两个小鬼嘟着嘴,气鼓鼓地坐到外翁身边,双双托腮盯着父亲离开的方向。
父亲去买吃的了,还没回来,他们好饿。
妇人扶着肚子,拍拍不安分的胎儿:聂哥真是的,怎么去了那么久?
……
……
这个聂哥从夫人那儿领了买饭的钱,二话不说来到青禾轩,来找他们的东家。
“盖兄啊,好久没见,你又福了点儿。”
荆轲朗声笑笑,把他迎进店里。
青禾轩扩张了,盖聂都有点不认识了。
店面并掉左右两间铺子,打通墙,重架梁,新开了几扇大窗,大厅瞬间变得通透敞亮。
门口放了几盆植物点缀,还铺着粗麻棘草编成的毯子供客人踏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