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灵儿对早饭没什么意见,就说:“今天木匠要进山砍树,阿山母亲要出殡,昨天找了几个人来抬棺,我呢,就帮他们一下,墓地不远,中午应该就能回来,之后会去各家敲敲门,看谁愿意来个店里做托的,先拉一拉关系吧,那会儿木匠大概也回来了,做好车轴换上,我们就能回家啦。”
“行,”她终于磨完最后一口糙饼,“你安排。”
荆轲喝了口面汤:“你呢?”
灵儿望向窗子,才日出没多久,外面就这么亮,今天一定也很热。
蝉声渐起,真吵。
她摇摇头:“我哪儿也不去,要继续睡觉。”
荆轲笑了笑:“那好,我再给你打点水,一个人在屋里把门关好啊,那个嫂嫂有点多事的。”
……
荆轲刚出大门,木匠就带着儿子来了。
他们躺到车底量了车轴尺寸,然后……
“先付定金吧,我们才好进山伐木。”他说。
“呃,那个,”荆轲挠挠脸,“我身上钱不够,昨天都给阿山买棺材了……”
木匠父子皱起眉毛,荆轲连忙又说:“这样,我这衣服是缎子的,就用这做个定金,等我们回城拿了钱,再来补余下的钱,拜托了。”
他说着伸手递去袖子。
这年头的布料可以直接当钱花,衣服也属于有价值的个人财产。
木匠摸摸料子,虽然觉得不错,但又问:“这只够定金,榆木不便宜,不是不信你,但你要给我个保证,也好让我知道上哪儿要钱去。”
荆轲想了想:“这样吧,濮阳城东市的青禾轩,是我们家开的食肆,东家姓段,不会赖账的,您就放心吧,也欢迎来我家吃饭啊。”
父子二人相顾一眼,点了点头。
然后,荆轲当场脱下外衣,给了木匠父子。
自己只穿一件深灰色的底衣,扎紧腰带,撸起袖子去阿山家。
这里来了几个帮忙的,还有一些围观的邻居,昨晚借宿的那家人也在。
棺材已经被抬进院子里,正在下钉,由长子亲手钉棺。
阿山阿水兄弟俩把棺材擦了又擦,接着捆绳子、套扛木。
一个村民充当了赞礼的角色,高喊着指引阿山阿水一次次跪拜。
赞礼就是婚丧典礼主持人,还可以主持祭祀。
阿山拜完,扶着母亲的棺材哭丧道:“阿娘……恕儿子不孝,不能给您守丧了,我和阿水要去……卖身……还钱,等以后挣了钱,就来给您修个大坟头!”
然后拄着丧杖,擦干眼泪,朝赞礼点点头。
一声“起棺”之后,众人排成纵队,稀稀拉拉地走向墓地。
……
出发得早,回来的时候还没到中午。
木匠父子也拖着一根榆树干回村,正在家里忙活着。
荆轲陪阿山回家收拾,把要带的东西打个包。
他兄弟二人今晚就要住进青禾轩。
也没什么东西,两个铺盖卷,几件粗麻衣服,几双葛鞋,几只碗和一点个人用品。
接着荆轲发现了那个被他偷走的油灯,朝他晃了晃。
阿山缩着脑袋,满脸羞愧。
荆轲把油灯扔给他:“带回去吧,还放你房间。”
……
接着,荆轲向别家借来一片木方和笔墨。
带阿山找段灵儿来签宅子的抵押契书。
夯土屋因为是夯土筑成的,所以很挡热量,屋里也很凉快。
这姑娘扇着扇子,吃着果子,还打着小盹儿,不要太惬意。
事情交给荆轲去做,她只要在这儿等着,什么事就都完成了。
然后轻轻松松写出一份契书,念给阿山听后,让他签名按指印。
阿山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写得歪歪扭扭。
按完指印后,他在无偿干满一年青禾轩的厨子之前,他家的宅子都是段灵儿的。
如果他在这期间逃跑、怠工、偷懒,那宅子就永远归段灵儿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