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玄机!你血口喷人!”
“洪玄机!你如此调唇弄舌,肆意攻讦,实在枉为文人!”
“哼,尔等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君前失仪,请陛下将彼等捉拿问罪!”
摇唇鼓舌,口辨机锋,几个老臣全不是洪玄机对手,只气得暴跳如雷。
“诶,不至于不至于。”
前面,乾帝满脸笑意,连连摇手道:“诸位爱卿莫伤了和气。”
“此事也不必争论,朕这位亚圣公,稚子心老,难得见其放浪形骸,朕倒是喜闻乐见,岂会问罪?”
“看这车上人,有些面熟,似乎是亚圣公身边的弟子?”
一大臣连忙出列禀奏道:“陛下,此人名为上善,亚圣公未曾收录过弟子,此人虽无入室弟子之名,却有入室弟子之实,文才武功,于万千学子文人之中,都是佼佼之辈。”
“嗯,不错。”
乾帝放眼天上六龙御天,神色微闪:“朕听闻,亚圣公的六龙车,能日行万里,朝游北海暮苍冥,天地辽阔,也不过须臾之间,”
“正好,传朕旨意,封亚圣公弟子上善,为天下巡察使,代朕巡视天下。”
话音才落,便有内侍领旨而去。
至于上善乘龙御天,如何追上,却无人去问。
连这都做不到,大乾谈何君临天下?
乾帝旨意下达,洪玄机也不再开口。
面色深沉,不见喜怒。
……
此时,六龙御天,已云踪缈缈,不见其影。
玉京城中,却是波澜刚起。
散花楼中,那绮丽的高楼上,身姿婀娜,清丽如仙的苏沐凭栏眺望。
双目之中,眼波流转。
耳中听着下方往来宾客纷纷哗然。
“传闻,亚圣公曾为镇儒门之气运,以大神通炼制出儒门六圣器,”
“前番听闻方仙道宗主挑衅亚圣公,曾有九州鼎现世,无缘得见,”
“不想此番竟得见这六龙车驾与先王钟响!”
“六阳云龙,这便是六阳云龙!”
“相传夫子以莫大神通,聚儒门浩然之气,造化出六条神龙,驾御六龙车,能游乾坤于须臾!”
“传闻天下第一人,太上道的领袖炼有一尊九火炎龙的的身外化身,乃神魂纯阳火焰所化,已是化虚为实,神妙无方,威能无限,”
“不想夫子竟也有此能为,造化六阳云龙!我观那六龙,已是返虚为实,由死而生,乃是活生生之物,非神魂幻化,此等手段,实在是匪夷所思!”
“……”
苏沐耳中纷纷扰扰,心中已掀起波澜巨浪。
她为太上道圣女,怎不知九火炎龙?
适才近见那六阳云龙,虽看来尚不及九火炎龙威势,可其间隐隐透出的浩大神圣之气,却是九火炎龙也不曾具备的。
这其间区别,便像是九火炎龙乃是凡人造物,而那六阳云龙,是天地造化,生而神圣,是真真正正的神物!
这陈辟,竟然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
若是让此人成长起来,恐怕宗主真要多一个大敌。
苏沐虽然没有见过这位亚圣公。
但是却对其文章言论多有研读。
文章言论,可观人之志。
这儒门禀持君子之道,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
其内圣外王之道,放诸于己,是修身修心的大道。
放诸于外,也是治国治天下的圣道。
苏沐却从中看到了四个字:忠君,爱民
天下诸多道理,恐怕再也没有儒门的道理,更受君王所重、所信。
而太上道领袖历来的职责,便是监察天下,监察君王。
君王无道,便伐之。
至于其他?
清静无为,太上忘情,方为大道。
天下无论是兴是衰,百姓是苦是乐,都与太上道无干。
便连君王是圣明是昏庸,也一样无干。
太上道监察的,仅仅只是防止帝王修炼道术,长生久视。
那才是真正的无道!
与儒门的道理,天生便是对立。
看来,此次千年世家与道门对其发难,我也不能袖手旁观,要添上一把火,正该其时。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停了?”
苏沐目光闪烁,正暗自盘算。
下方,忽然起了一阵吵嚷。
余光瞥见一道目光,引起她的几分注视。
“谁让你走了?快快回去!让你来这里是看你奏得一手好乐,你怎不知感恩?若是冲撞了贵人,你担待得起吗?”
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一头长发披用一根草绳随意挽起,披散在肩头,怀抱一把瑶琴,意态出尘。
似乎正欲离去,却有两个散花楼的侍者正拉扯着,不让他走。
苏沐对此人有几分印象。
是散花楼中的一个乐师。
因为弹得一手好琴,极擅音律,令她印象颇深。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她也走眼了啊……
“让他走。”
过了一会儿,侍者仍不依不饶,拉扯不让那年轻男子离去。
却听到苏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散花楼的头号花魁,根本不会轻易见客。
此时缓缓从楼上走下,自然引得一众宾客哗然、痴迷不已。
刚才的六龙御天,钟鸣玉京之事,都抛之脑后。
苏沐在散花楼的地位非同小可,侍者自然不敢违逆,松开那年轻男子。
“多谢。”
年轻男子只是回过头,微微一笑,对她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去。
苏沐眉头微皱:“这位公子且慢。”
“苏姑娘有何见教?”
年轻男子驻足回头,脸上依旧是一副轻淡笑容。
苏沐檀口微张,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微微一顿才道:“若妾身所料不错,公子此去,似乎便是一去不回,可否告知为何?可是散花楼有哪里怠慢,为公子所弃?”
年轻男子摇摇头,爽朗一笑:“哈哈,这里很好。”
苏沐眉头轻蹙,令楼下众人有心碎之感:“既然很好,为何相弃?”
“此处虽逍遥快活,令在下欢喜,但先王钟既响,弟子当归。”
男子微微欠身一笑:“在下这便去了,苏姑娘不必相送。”
苏沐眉头一直紧皱,看着此人离去,才轻哼一声。
不是她有什么不满。
而刚刚那短短片刻间,她与那男子已交锋于无形。
吃亏的,竟然是她!
先王钟响,弟子当归?
苏沐忽然只觉心头一阵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