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此后数日,他都神思不属,病上一场。
若非洪玄机心中并无杀机,他恐怕当场便成了痴呆。
“吴管家!”
洪玄机一声呼喝,那吴大管家佝偻的身影不知道何时便已站在身后:“侯爷。”
“你亲自到南衙走一趟……”
洪玄机冷然下令。
吴大管家一言不发,直至洪玄机说完,才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离去。
圣人出世?
洪玄机面上满罩寒霜。
对于所谓的百圣齐鸣,他不过是出于对诸子的敬意,才会承认。
诸子先圣对天下人的影响自然是巨大,他虽然忌惮,却也不是不敢触碰。
若无超越一切的信心,和击破一切阻碍的意志,他谈何要超越古往今来,一切至圣先贤,成就上古圣皇也不能成就的无上境界,登临彼岸?
本来一个新圣出世,对于大乾未尝不是件好事。
但是妄图动摇他的心志,篡改他的道理,毁阻他的大道,莫说是一个尚不知所谓的新圣,便是诸子先圣重生,也是痴心妄想,死路一条!
洪玄机断然容不得!
……
大通坊。
“啪嗒。”
洪辟轻轻将笔搁在一旁。
抬头望去,看着渐渐消散的文道华光,不由摇摇头。
这些诸子的不灭灵性,也未免太过大惊小怪。
动不动就来个共鸣。
洪辟都有点怀疑这诸子生前是不是全是一群热血中二的老奋青?
这要是以后他聚集足够的文运,得天地响应,天意铭刻,大道显化,汇聚出浩气长河,那还不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吐槽归吐槽。
但此世不同于以往诸世。
想要天地响应,大道显化,可没有那么容易。
“先生!”
洪辟正要将案上的书稿整理一番,屋外忽然传来上善激动的声音。
“进来。”
上善顿时打开门,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先生,刚才可是您……!()”
话没说完,他便看到了洪辟身前案上的手稿,手稿上的文字仍然有着文道华光射出。
顿时确定了,不仅是刚才,还有上次,两次百圣共鸣,都是因自家先生而起。
不由又是激动又是骄傲。
他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偏偏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
“谢文渊深夜冒昧来访,还望圣人海涵恕罪,拜请圣人赐见。”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别傻愣着了,开门去。”
洪辟对屋外的声音似乎早就知道,并没有意外。
“哦哦!”
上善连忙点头,跑了出去。
洪辟拿过一本书册,将案上的手稿遮住。
起身走到一旁中厅,不过片刻,上善就领着一个身着黑色布衣,满头须发尽白,连眉毛也如霜雪一般。
形容高古,年岁极大,怕不已入耄耋(mào dié)之年。
但面色红润,肌肤平赖,毫无褶皱。
端的是鹤发童颜。
更有一股岳峙渊嵉的气度。
洪辟却看不到此人身上有哪怕一丝一毫修炼过武功道术的痕迹。
这便是个奇迹了。
不曾修炼半点武功道术,如此年岁,却仍有如此气度颜色,本身就是不可思议。
不过洪辟不久前才参悟出一念成圣之法,如今更是写下了半部虽未成形完善,却注定不朽的经典。
十分清楚,这个人,读的书太多了。
而且是把书读到了骨子里,读到了灵魂意志中。
学问精神,都纯粹到了极致。
几乎有了几分上古圣贤的气象。
平时不露,一派平和朴拙之象。
张口一吐,便有浩然之气。
落笔一挥,便是字字珠玑。
若是修习道术,也不知会到达如何可怕的地步?
怕不是旬日间,便能一步登天?
只是此人气息精纯,是个心中已有自己的大道,不为外物所滞,更不会被外力所惑,不屑去修那能令他超凡绝俗的道术。
饶是洪辟,也不由赞叹道:“吾善养吾浩然之气!老先生已得其中三味,几可追先贤先圣矣。”
那老者入得此间,原本见得屋中所站的,是一个年不过十的孩童,神情微微一怔。
下意识地认为,是此间主人的弟子后辈。
不想听得此言,神色微震。
原本下意识地目光扫射,正好落在不远处,书案上那散发着蒙蒙华光的书稿,顿时目放奇光。
他腹中有万卷诗书,养得胸中气自华,自知礼数。
心中激动之下,也不忘拱手作礼道:“敢问这位小先生,何为浩然之气?”
洪辟轻笑一声:“此气,配以仁、义、礼、智、信,与道、德二字,以直养,而思无邪,则其至大至刚,塞于天地之间。”
“配义与道,以直养,思无邪……”
老者嘴里喃喃念叨,双目深邃如渊,隐有一丝精纯神异之极的光泽。
半晌,身躯微微一震,再抬头时,看向洪辟的眼中已再无疑虑。
当即整肃衣冠,双手于胸前一叠,深深弯腰下拜:“果然是圣人当面,末学谢文渊,拜见圣人,谢圣人点化之德。”
“上善,扶老先生坐下。”
洪辟也不躲闪,受了半礼,才挥手道。
虽然这老头一大把年纪,但本尊真实年纪是他好几倍。
而且,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受他一礼,也受得起。
不过洪辟此时毕竟只是个孩童之身,却不想过于托大。
受了半礼,是为尊重文章道理,也是尊重老者。
谢文渊也非俗人,心思澄澈,一见洪辟作派,便知其意,也不虚套推脱,大大方方让上善扶了起来。
却并有没在一旁椅上落坐。
反而微微躬身,正色道:“老朽本是南州人士,于南州六十载闭门治学著书,前番听闻有新圣出世,引得百圣共鸣,便急急赶来,”
“不想才至玉京数日,便又亲眼目睹圣人著出大道之典,”
“老朽一心向道,一生不会别得,只会读书,穷章摘句,得见此文道盛世,老朽斗胆,请圣人容老朽于门下侍立,聆听圣道文章。”
他面色诚恳,隐带一丝惶恐,似是生怕洪辟不答应。
却没有半分因为洪辟只是一个稚龄童子的模样,而有半分扭捏不适。
忐忑许久,却不得回应。
不由心下黯然,抬起头,面带悲色:“是老朽冒昧了,此等大道,岂可轻传?”
洪辟摆手轻笑道:“老先生误会了,”
“文章道理,本就是开启民智,导引人心,若是蔽帚自珍,要其何用?自是天下人人都可学,方显其本真。”
果然是当世圣人!
谢文渊心下赞叹,面上不解:“那不知……”
洪辟笑道:“老先生且稍待,今夜恐有难善了之事。”
谢文渊与上善闻言皆是不解。
便于此时,门外忽有阵阵嘈杂之声。
“开门开门!”
“南府禁卫捉拿人犯,速速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