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一边,本待服侍两位大诗人的墨泪儿,洁白的脸蛋儿早已飞上两抹红云,霞生双颊,倍添艳丽。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尴尬之极!
“富家子弟我见得多!但你是第一个让我生出想请你喝酒的富家子弟,我敬你!”王绩将手里赢来的百年老酒递向了柴令武。
柴令武却是不接,拿着自己带来的酒坛喝了一大口,道:“酒是好酒,但是沾了一个老男人的口水,我可喝不了。”
王绩瞪眼道:“这可是百年老酒!”
“我喝酒,从不挑剔。”
王绩怅然道:“那你不懂酒。”
“你告诉我,酒是什么?”柴令武斜着眼睛看着他:“世人酿酒初衷是什么?你爱酒,又爱它哪一点?”
“酒是什么?”
王绩有些惘然。自己号称是酒中至痴,可酒究竟是什么?
柴令武这一句话,竟然真把他问倒了。
若说酒是跟水一样,是一种饮品,未免太委屈酒了,但除此之外,又是什么呢?
“依你之见,酒是什么?”王绩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柴令武道:“酒如诗、如画、如乐、如书法、如文章,是一种深有意境的情怀!”
“有见地。”王绩双眼一亮。
柴令武加重了语气:“喝酒,其实喝的就是一种情怀。心情好,哪怕是臭水也喝出百年老酒的味道,心情不好,哪怕是千年老酒,你喝出来的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庆功饮酒,是庆功酒;借酒消愁,是灭愁酒;好友来访,知己对饮,是知音酒;好友饯行,是送别酒;黯然销魂,是黯然销魂酒;将士痛饮,是烈酒、杀敌酒、壮行酒…死囚行刑,是断头酒…”
“所以,酒的好坏尚在其次;喝酒时情怀,才是酒的真正味道。所以,我好酒,但是对酒却从不挑剔。”柴令武饮酒一口,神情寥落,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此时喝酒,乃是思乡酒、思亲酒!”
“好诗、好诗!高论、高论!”王绩早已被他这段话所吸引。
墨泪儿似是被触及了情怀,怔怔沉思、神思不属。直到王绩赞叹连连,才如梦初醒。
“高论?何谓高论?”柴令武又大大的喝了一口酒:“所言种种乃是真正的喝酒,因诸般不同心境,借助美酒品出人生百味!这便是酒中君子!一百个酒中君子喝酒,能喝出一百零一种滋味,盖因心境不同也!”
“酒,没有贫贱富贵,酒中君子也不分乞丐高官。懂得喝酒,懂得以本心喝酒,就是酒中君子。”
王绩眉梢一挑,眼中光芒一闪,脱口道:“有见地,太有见地了!酒中君子如若钟子期,与学识无关、见识无关……一切随心。”
柴令武呵呵笑道:“若不能随心饮酒,且在喝酒之前,还要卖弄什么问酒、赏酒、鉴酒、品酒学识,并以此为雅的人,实则根本不懂酒,无非是以酒为道具,来展示自己所谓的才华罢了。这种人,哪怕是君子,也要在前头加上一个伪字。”
“我也厌恶那些伪君子。”王绩哈哈大笑,说道:“小兄弟真是我道中人,只可惜我辈生不在魏晋时期。”
“曹魏风骨,我佩服!晋有什么风骨?”柴令武冷冷一笑,道:“在八王之乱的冲击下,晋朝君臣逃到长江以南,说好听是乌衣渡江!但实则是畏死潜逃。”
“那些南渡的蛀虫逃到南方以后依旧窃居高位,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做不理,视若无睹,反而把实实在在做事、解决民间疾苦的人视为俗人、庸人排挤。”
“乌衣巷第一豪门家族的谢万,带兵北伐,身为主帅,却从不和将领接触,也不讨论军情,整天吟咏啸歌,一副隐世高人做派。而他能当上北伐军主帅,就是因为他的隐世高人做派为他在士族阶层中赢得了很高的声望,结果谢万带领的北伐军和敌人一触即溃。”
“反之,东晋中兴之臣桓温是万中无一的实干派之一,多次带兵打败北方胡人,然而因为从不参加‘清谈’,注重实干而被士族孤立排挤。”
“所谓的晋之风骨,说好听是崇尚自然、追求本我和个性,其实质就是自甘堕落、逃避现实、自暴自弃、混吃等死的不负责行为。这种人就该砍上千刀,埋到地里当花肥。”
众人瀑布汗!
梳理始终,王绩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他现在明白知道柴令武的意思了。
如果由柴令武直白来说,那就是:贱人就是矫情。
你王绩不知道酒是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把酒分出三六九等?你连酒的本质都不知道,却当众祭奠酒友,这不是矫情是什么?
魏晋风骨是一群逃避现实不负责的贱人搞出来的,那么,你王绩推崇他们,就是捧贱人臭脚的贱人!
王绩咬牙切齿,
这混蛋
亏老子还当他是酒友呢。居然在不知不觉把老子臭骂了一顿。
正要找人算账,只听咕咚一声。
柴令武摔下了舞台。
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