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范没有放弃的打算,但正被他摁地上暴锤的支雄却有放弃的打算了。没办法,晋军骑兵实在太凶猛了,明明投入战场的兵力只有他的一半,硬是打到他全无还手之力。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位鲜卑骑兵将领,其勇猛程度比起两次拯救洛阳的凉州战神北宫纯来似乎也不曾逊色,在他们军阵中左冲右突,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所击无不溃,所冲无不散,那么多以勇猛闻名的羯胡勇士,硬是没有一个能在他面前走过三合的!他去年被凉州兵的标枪击中肩膀,落下了旧伤,一直到现在都开不得硬弓,使不动马槊,自然无法上前迎战,只能在段文鸯的冲击之下一退再退。而他这种不给力的表现让羯胡骑兵的士气为之大跌,仗就更没法打了!
支雄知道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他试图套路段文鸯:“你我皆是胡人,何必为了懦弱的晋人而兵戎相见?征东大将军视天下胡人为兄弟,以你的勇武,倘若追随征东大将军,定能成就不世功业,何苦给这如风中残烛般的晋人朝廷卖命?”
段文鸯破口大骂:“你才是胡人!你全家都是胡人!我段氏一族世代居于汉境,早就是晋人了,谁跟你们这些胡虏是兄弟!你们这些贼寇,趁着晋室衰微起来作乱,把好好的天下打得分崩离析,早就该死了,今日段某定要将你们斩尽杀绝,把首级献予大司马和晋天子,让天下人知道我的忠勇!”
支雄顿时就有种日了狗的感觉。他说的都是事实啊,我羯人是胡人,你鲜卑也是胡人,怎么在汉地多呆了几年,还鄙视起我们羯人来了?提一句“你是胡人”就跟捅了你菊花一样,当晋人真有这么好吗?
呃,当晋人倒不是怎么光彩,但奈何煌煌炎汉四百年,留下的政治遗产实在太过丰厚,三国魏晋败了一百多年都还没有败完。一直到永嘉之乱前,胡人依旧对“汉人”这一身份有着无限的向往,在他们看来,这个身份意味着优裕的生活,在胡人面前高人一等的地位,汉地就是他们心中的灯塔,他们干方百计想润过来的灯塔。段部鲜卑在东汉中叶时期迁入辽西,兴起于曹魏时期,在汉地呆了一百多年,深受汉民化的影响,甭管你汉人认不认,反正人家打心底就认为自己是汉人了。这个时候支雄跑去跟人家说咱们都是胡人,是兄弟,那效果……
就跟唐初某些嘴臭的将军跟铁勒、契丹、突厥、靺鞨等等民族的将领说“你是胡将”差不多,相当的炸裂。段文鸯以及他所率领的段部鲜卑铁骑一个个怒发冲冠,怒气值爆表,冲杀得更狠、更猛,恨不得将自己遇到的每一个羯胡骑兵都剁成肉泥,好证明自己跟这些杂碎不是一路人!
这下支雄是真的撑不住了,带着一部分人马从包围圈比较薄弱处冲了出去,照着山林狂奔!
司马范叫:“羊绣,上!”
羊绣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闻言锵一声拔出单刃长剑,指向前方,喝:“越骑,随我杀!”一马当先,骑着她那匹大宛名驹风驰电掣的冲向溃逃中的羯胡骑兵,一下子就将大部队给甩开了数十部的距离。
〲越骑都愣了一下,随后策动战马在后面狂追。这可是他们的主将啊,要是冲得太猛一头扎入敌军陷阱中,那还得了!
司马范苦笑,这个羊绣,真不让人省心啊!
他看着身边最后两干鲜卑突骑,本能的想将他们也撒出去支援羊绣,但是看到羊绣似乎意识到自己冲得太猛了,放慢了速度让越骑跟上,他沉吟片刻,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晋军已经占尽上风了,没必要将所有老本全压上去,留几分余力总不会有错的。
权衡间,羊绣所率领的越骑已经接敌了。六百身披制作精良的铁甲、战马以布甲护体的重骑冲锋在前,人披皮甲战马无甲的轻骑在后,整个军阵呈梯形展开,在接敌之际,后面的轻骑拉开角弓左往右射,右往左射,朝羯胡骑兵抛射出一片箭雨,当即便放倒了数十名勒转战马要迎战的羯胡骑兵,羊绣所率领的重骑乘势撞入敌军中间,挥舞兵器开始疯狂屠戮……
三分钟不到,羊绣身上的战袍就被飞溅的鲜血给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