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墨林的言语中带着责怪之意,那意思仿佛是说,你能和谢玄攀上交情已经要谢天谢地了,居然还卖了人家赠你的马儿,这也太不像话了。
李徽笑着摊手道:“还能怎么说?实言相告呗。得先让家里老宅能住人,让家里人都安顿好,都有饭吃,有柴火烧,吃饱穿暖才成。别说卖了这匹马了,逼急了杀了吃马肉都成。”
赵墨林瞠目结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李县令居然清贫如此,真是想不到。李县令好歹也是当了一年县令,怎地连修宅子的钱都没有?”赵墨林咂嘴道。
李徽笑道:“在下寒门出身,身家单薄,也是没办法的事。今日之事,还请赵县令高抬贵手。这马儿确实是谢玄所赠,绝非来历不正,若赵县令不相信,可以去查证,派人向谢玄询问。”
赵墨林摆手苦笑道:“我怎会不信?但这马儿可不能卖,别说是战马了,光是谢大公子赠送之物,便不能卖。”
李徽道:“那可麻烦了。要不我将马身上的烙印去了。或者……我打折了它一条腿,那不就是劣马了么?便也没有什么限制了。”
赵墨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李徽可真是个缺心眼的,居然想着这么做绕开律法。
阿珠也吓了一跳,心道:公子不会真的打断阿旺的腿吧,断不至于,定是说笑。
“李县令,何必如此?不知你缺多少钱,本县可以暂借你一些救急便是。这马儿不必卖了。”赵墨林道。
李徽摇头道:“这怎么好?你我今日初识,怎能向你借钱?那也太无理了。你赵县令仁义豪爽,我李徽却受之有愧。再说朋友之交,断不能有金钱的往来,否则便会导致一些不好的情形发生。”
赵墨林道:“这有什么?朋友有通财之义,算不得什么。再说,区区钱财,我赵墨林还是拿得出来的。修缮房舍十万钱总够了,先给你拿十万钱如何?”
李徽暗暗砸舌,看来这赵墨林确实家底殷实,张口便愿借给自己十万钱。今日自己可是跟他才第一回见面。他和自己没有半点交情,便愿意借十万钱了。但即便如此,自己可不能拿他这十万钱。自己对赵墨林可不太了解,即便自己缺钱,也不能向他借钱。
况且,李徽虽然缺钱,但十万钱却也看不上。
“多谢赵县令一片好意,我可不能向你借钱。家母教诲我说,绝不可借钱花销,否则不光钱财上负债,人情上也是负累。十万钱,我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上,那岂不是欠多年的人情?心里定会不安的。要不然这样吧,这匹马儿卖给赵县令得了,也不违背朝廷律法。这匹马作价六十万钱,公平交易。这样我也不用背负人情,赵县令得了谢大公子的马儿。将来谢大公子问起,我便说寄养在赵县令这里,也能搪塞过去,你看如何?”李徽笑道。
赵墨林再次愕然。这厮居然把生意做到自己头上来了。自己抓人买卖官马,结果倒要自己花钱买马。这算盘打的哗哗响。
阿珠在旁也差点笑出声来,心道:公子真会打主意,不知这位县令会不会上当。
李徽其实只是开个玩笑,他只是希望赵墨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将马儿在石城县卖了便是。这种事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回头将谢家的烙印去了,也就没什么可追究的了。
谁料想,赵墨林居然呵呵笑道:“这是个好提议,我正好却一匹马儿代步,这匹马我瞧了,是匹好马,我买下了。将来谢玄要是问及,李县令便说是寄养在我这里。回头李县令要是想拿回去也成,原价赎回便是。咱们钱马交易,互不亏欠人情。”
李徽一愣。这位赵县令倒是处事圆滑,这似乎是刻意结交之举。他买自己的马儿,便不会有买卖官马的嫌疑。那是变相为自己解燃眉之急。而且还贴心的考虑到了将来谢玄问起的尴尬。
看来这赵县令还真有钱,数十万钱买一匹马,眉头不皱一个,跟说着玩似的。看来此人出身不低,家底也定颇为殷实。
不过这也不奇怪,大晋高门大阀富可敌国人所共知。但一些中小士族其实也是家境殷实的,只是不显山露水罢了。在这样的时代,财富两极分化,巨大的财富集中在士族手中,便是如居巢县的那些地方士族,其实也是富得流油的。
既然如此,李徽倒也不介意达成交易。虽然对方很显然是有意结交的举动,但在名义上可是买卖,价格也是公道价格,算不得占他便宜。只是确实有些人情世故在里边。
若这赵墨林真的是刻意结交的话,只要他人品尚可,倒也不是不能结交。况且,他之所以肯买这匹马,估摸着有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这是谢玄所赠之物。倒也不用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