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有数人站出来反对说:“叩请陛下先册封皇长子生母,以及皇长子生母家人!”
反正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支持,都知道皇帝封赏郑氏和郑家只是投石问路,为立皇三子为太子铺路。此乃礼教大事,不能轻易妥协。
万历皇帝看向首辅,点名问道:“申先生以为如何?”
申时行忽然灵光一闪,答道:“林泰来虽然名为臣家里门客,其实视若晚辈。
如今林泰来与郑国泰势若水火,在郑家之事上,臣自觉应当避嫌,不便表态。”
这个回答,充满了糊弄的意思,但首辅如今需要的就是糊弄。
在大明政治游戏里,内阁是皇帝和大臣之间的缓冲区。
在这种尖锐的对立下,首辅最怕的就是连个糊弄的理由都没有。
万历皇帝不满的冷哼一声,但又没什么办法,首辅没有直接顶撞就不错了。
如果真逼着首辅违逆朝臣意愿,当众支持皇帝破坏礼法,那结果肯定就是首辅请求辞职,撂挑子不干了。
现在万历皇帝对申时行还算满意,不想逼申时行走人。
眼见今天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万历皇帝也没兴趣再说什么,直接起身走人了。
申时行暗暗叹口气,今天这关可算过去了。
林泰来曾经说过:“并不是在下的任性,而是为了申相你任性,等申相明白何为仁义的时候,就会回来和在下一起任性的。”
因为当初自己批评林泰来刻意针对郑国泰,实在太过于任性。
现在申时行总算明白,林泰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简单说,先和郑家结了仇,那么在国本和礼法问题上,就有借口不支持郑家了。
比起那些硬邦邦就是反对郑家的大臣,起码多了个理由。
所以还要感谢林泰来故意和郑国泰交恶,送来了一个糊弄皇帝的借口。
难道林泰来在听到郑国泰要参加武试的时候,就算计到了这一步?
皇帝走了,这次朝会也就散了。但是大家都知道,皇帝很可能要在国本问题上出幺蛾子了,今天只是个开始。
有人问兵部张大司马:“武试第一就是林泰来了?”
张大司马反问道:“难道还能是郑国泰?”
那人又问道:“如果今科要增加殿试,最终会不会另出一个武状元?”
张大司马一语双关的说:“天知道。”
大臣们三五成群的议论,感觉今天上殿的人都没落个好,细细想去,最大的受益者都不在文华殿里。
比如近日被弹劾了十八遍的户部左侍郎王之垣,今天又是闭门谢客的一天,午后坐在池塘边柳树下喝茶。
忽然看到礼部员外郎王之猷从月门一路狂奔的冲了过来,巾帽歪斜也顾不上扶正,毫无仪态可言。
王之垣没好气的说:“怎么了?是锦衣卫来抄家了?还是咱家谁被发配充军了?还是林泰来的仇家打上门了?”
“户部尚书!”王之猷喘着粗气先喊出了四个字,又补充说:“天子口谕,升你为户部尚书,以后你就是王司徒了!”
这是山东新城王家第一个做到七卿级别,成为朝廷最核心的那十来个人之一的人。
王之垣愣了下后,下意识的说:“我好像什么也没做。”
这也不是他谦虚,而是真心实话。
王之猷纠正说:“不,你说了两个字的台词――休想!”
王之垣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悦,便起身道,“我亲自去告诉林泰来。”
此时快到下午了,林大官人还在屋里睡觉。
王之垣重重拍了拍屋门,林大官人被吵醒了,打着哈欠开门。
王之垣关心的问道:“你莫不是生病了?为何如此困乏?”
林大官人答道:“近日天天出门卖力气打人,昨日更是在都察院挥舞公案力战数十禁卒,非常消耗体力,故而疲惫不堪。”
王之垣感觉自己问得都多余,又说:“天子已经下旨了,将老夫升为户部尚书。”
林大官人却又打了个哈欠,有点不以为然的说:
“王司徒若早听我言,上个月就当上户部尚书了,何至于费尽周折的拖到今天?”
王之垣:“.”
也许自己来的也多余,跟这种不通人性的神仙,根本没法分享喜悦!
当夜王家男女主人共坐一堂,关起门来大摆家宴,庆祝王少司徒变成了王司徒。
这种内部提前庆祝,不能请外人。本来还要把林泰来也请过来,但是林大官人睡醒了后就溜出门,不知干什么去了。
王家头号林吹王之猷叹道:“这林泰来真是个谪仙,我不只是说诗才。”
王象蒙话里有话的说:“你是说武曲星吗?”
王十五插话说:“你们过誉了,林君的手段其实也就那样,不足为奇。”
王之猷打趣说:“不足为奇?这话也就十五妹你敢说了,还是你替林泰来表示谦逊?”
王十五便解释说:“林君最厉害之处就是能精准猜测出皇帝的心思,这才是成事的根基。
至于其他手段,相对于猜透皇帝心思,都是小技而已,平平无奇。”
笑呵呵的王司徒开口道:“我方才仔细复盘,林泰来之前所有看似张狂无脑的举动,其实都是故意卖破绽而已。
主要目的就是勾引对方,让对方误以为抓住了把柄,找到了机会,果断站在了郑国泰一边。”
王十五也说:“林君先前告诉我们,参加武试的郑国泰是假的,只是为了让我们安心而已。
其实林君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打算揭破假郑国泰,他想的更深。”
王之猷问道:“林泰来最后会不会揭发郑国泰使人替考的事情?”
王十五非常肯定的答道:“那要看郑家老实不老实,是否还妨碍林君夺取武状元。
林君留着这个把柄,对付方御史都不肯用,就是为了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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