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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郡的山峦中是有一些土人的。
凌统主动请缨去攻寿春被孙权拒绝,于是,他就动了心思,打算把这些山中之人给征召为兵士。
因为吴侯不给他兵马,进攻寿春,凌统就选择自己领兵,东吴的“兵制”是允许将军自行招兵的。
哪怕不能攻下寿春,只需要打赢一两场仗,逼得那曹操将卓荣交出即可…
凌统是重义之人,更是重情之人。
这卓荣,他于情于理都要救——
此刻的吴郡山峦之中,凌统的族人搬来礼箱盒笼,一干山中之人在迎接,凌统的族人语气谦卑,山中之人仿佛也很好说话。
“凌统将军的大名、风骨…我等仰慕久益,昔日,那魏将张辽突然杀至津北,包围吴侯孙权,是凌统将军率亲近士兵三百冲入敌围,护卫吴侯突围而出。凌统将军回身再战,左右士兵全部战死,他依然亲自斩杀数十敌兵…直到吴侯彻底安全后这才退还…我等纵居于山中,可此举大义凛然,尤让我等钦佩不已!”
“是啊,还有凌统将军素来爱护士卒,谦逊有礼,哪怕是见一名小小的县长,也持三板,恭敬尽礼…吴郡中人对凌统将军赞不绝口,直呼有国士之风,如此有胆识,有国士之风者,不就是我等山中之人仰慕的将军么?不为凌统将军效忠?我等还要等到几时?”
山中之人有万余男丁,这是凌统看重了。
可凌统的族人也没有想到,征召的竟会如此顺利。
一干族人彼此互视,心头宽慰。
——『这下好了,凌统将军多出了这一万兵,再不用为伐寿春之兵烦恼了!』
当即,族人的代表拱手:“今日我等替凌统将军送来礼箱,明日凌统将军亲临山中,到时候诸位便可以拜见将军!”
山中之人看到凌统送来的礼物中有金子、银子、珠宝、布绢…当即摇头,“我等仰慕的是凌统将军的为人与风度,这些礼箱还请悉数退回…”
这…
族人有些为难,山中之人却是摆手,“退了就退了,从今往后,我等都是凌统将军的兵士,若是将军要赏赐我等,待得我等立功之后绝不推辞,可现在,这礼箱不能收,阁下还是带回去吧!”
这下,凌统的族人只是答应,又拉着这些礼箱退往府邸。
搬运时…
一位族人打开箱子看着其中的礼物,很明显金子、美玉繁多,他不由得感慨道:“族长平素节俭,勤俭于己,慷慨于人,连肉都舍不得买,可送礼还挺大方的,不是金就是玉的…”
其它族人问:“族长不在,又这么多礼箱?本就是秘密送来的,这些山中之人不要…那怎么办?”
方才那族人心烦意乱的说,“再秘密送回族长的府邸,人家不要,给咱们老爷自己用!”
这边厢,运送礼箱的车队徐徐返还。
那边厢…山中之人送走凌统的族人后。
从后堂,一名七十多岁的老者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徐徐走出,“这事儿你们办的不错,丞相会禀明天子,你们讨要的官衔诏书,几日之内便可送达!”
此言一出…
这些山中之人朝这七十岁老者一拱手,“多谢丞相,也多谢程先生——”
没错,此番秘密赶至此江东吴郡,暗中部署的不是别人,正是年轻时敢把人肉晒成肉干,吃的津津有味的男人——程昱程仲德。
贾诩的毒计,别人…曹操还真不放心。
得亏程昱主动请缨,这位“谋士”素来胆大如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深入敌后,推波助澜,施以离间计…这对他来说,还是手到擒来的!
…
…
吴郡,周府。
这里是昔日大都督周瑜的府邸,是位于吴郡最繁华的所在,与吴侯的宫殿仅仅一墙之隔,一年四季门庭若市。
可因为周瑜不再了,这里突然就变得萧索了起来。
大冬天里,院落中一片斑白与枯萎。
倒是这屋子内,“滋滋”冒油的烤肉在炉子上炙烤,热好的酒从温酒的酒注里取出。
周瑜的儿子周循还没到二十岁的年纪,风华正茂,行为举止也显得颇为老城,他割下一块儿烤肉,送至面前一位三十五岁以上将军的盘中。
这将军样貌十分鲜明,短髯,刚毅,挺鼻,嘴唇略下抿,也是一双丹凤眼,稍斜的剑眉,隔着窗子凝视远方,浑身散发出一股凛然之气。
又像是经历过巨大的挫折…
让他看起来多少有些颓然与沮丧。
“还没恭喜吕将军从交州归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这将军正是吕蒙,按照之前孙权与陆逊的交易,陆家十万族人换取淮南的稳固,换取吕蒙及其三子的归还。
说起来,吕蒙已经回来半个月了,孙权没有传召他赴寿春,故而吕蒙暂时就在这吴郡住了下来。
就在今早,他收到了孙权的一封信,交给他一个行动…更是要让他抓住一个人,一个江东风评甚佳的,颇有国士之风的少年将军。
吕蒙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就赶到周府,求见周循。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希望如此吧?”吕蒙将面前的酒樽一饮而尽,他也不过多寒暄,开门见山,“周公子应该也收到主公交办的差事了吧?”
随着这一句话传出,此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冷冽了起来。
周循狐疑的望向院落周围,他亲自去关上门,阖上窗,然后方才张口:
“你是说凌统凌公绩?”
吕蒙颔首,“操刀必割,执斧必伐,你、我为人下属,主公下令…一些事儿该动手时就要动手,万万不能手软!”
吕蒙的话让周循沉吟了几许,他淡淡的道:“遥想当年,家父在时,东吴怎么会出现将军两面三刀、朝秦暮楚之事?可现在…唉…可惜…可惜!”
周循的话让吕蒙沉默了一下,可很快,他就收敛起原本的心情,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过多纠结于当年大都督周瑜时期的往事。
他迅速的把话题转移了过来。
他问周循:“周公子可听出了主公信笺中的意思?”
周循顿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的蹦出,“我看,调查是假,吴侯是要让凌统全族消失——”
此言一出,吕蒙紧紧攥着酒杯,他惊愕于眼前的少年小小年纪竟然如此通透,他也故作旷达道:“不愧是主公称赞的‘有当年周郎遗风’的骑都尉,好见识,好胆识——”
“说这些作甚?”周循眼眸凝起,“主公让查,我等就查,难不成那密信、密使在前,凌统府中会搜不出对应的雕版?是真是假,是敌是友,雕版之下见真章!”
说到这儿,周循的语气更添严肃:“吕将军,此案主公命你主审,我为副审,你说怎么审,我周循全力配合,主公忌惮凌统手上两千部曲,可我周家在吴郡内还有一万部曲,该查封查封,该审审,该抓抓…我周家忠心耿耿,效忠的唯有吴侯!”
周循的果敢与表忠…让吕蒙惊喜,吕蒙抬手,“那,我有一个计划…”
就在吕蒙打算说出计划时。
“哐哐”的声音从门外传出,有人叩门,当即周循与吕蒙都变得谨慎起来。
只听得门外传出一道女声:“循公子可在屋中?乔夫人归来吴郡,唤你去内堂一叙…”
唔…
随着这声音的传出,周循第一个卸下了防备,他朝吕蒙解释道:“是我娘的婢女,看来是家母从老家回来了,倒是奇怪今年回来的似乎早了一些…”
吕蒙摆摆手,也卸下了紧张的情绪,“想来今年更冷一些,在舒县的治父山中,寒气逼人…乔夫人金贵之体如何能受得住呢?”
这话脱口,周循朝门外喊道:“告诉我娘,儿子稍候就去!”
“是!”
门外婢女答应一声就走开了。
吕蒙作势起身,“公子还有事,那今晚吕某再来…”
“不用!”周循郑重的道:“吕将军来此议事议的是公义,母亲唤我是私理,我周循乃大都督周瑜之子,乃吴侯亲命的骑都尉,岂能因为私理而废除公义。”
“吕将军但说无妨,晚辈要如何配合将军,擒拿那罪人——凌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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