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仲想了想,问道:“对方口中的‘大王’,是指义渠王吧?此人在哪?在义渠国,还是亲自率军而来?”
听到这话,魏青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摇摇头说道:“事实上,那人也不清楚,据他说,他大王……也就是义渠王,目前还在咸阳做客。”
“哦?”
蒙仲皱了皱眉,喃喃道:“莫非是因为我诸国联军,是故秦国希望拉拢义渠?”
“哦,这倒不是,据对方所说,义渠王到咸阳做客,有个至少三五年了。对了,有件事让在下感到很奇怪……当说起秦国的时候,那名千夫长很气愤,说这些年秦国倾吞他们的国土,诱降他们的族人,可义渠王却对此事视而不见,乐此不疲地在咸阳做客……义渠人怀疑,秦人可能是用美人诱惑了他们的大王。”
“还有这事?”
蒙仲满脸惊讶之色,他终于明白魏青方才为何一脸古怪表情。
仔细想想,这件事确实稀奇,堂堂一国君主,抛下治下臣民,跑到邻国做客,一呆就是至少三五年,期间连自己国家都不顾了,这样的君主,倒也真是奇葩。
“你不是说,义渠王是一个很贤明的人,曾经还专程到中原学习我中原文化么?”蒙仲不解地问道。
魏青表情古怪地摇了摇头:“在下也觉得纳闷……我曾经听犀武无意间提过,当年犀首对义渠王的评价是很高的。”
蒙仲摇了摇头,颇感不可思议地说道:“美人计……么?居然能迷惑地一国君主神魂颠倒,连自己国家都不顾了,有机会我倒是想见识一下。”
说到这里,他徐徐吐了口气,收敛脸上的笑容沉声说道:“言归正题。……也就是说,义渠不会退出这场战争,他们已决定帮助秦国,是么?”
“据在下了解,是这样。”魏青点头说道。
听闻此言,蒙仲微微点了点头,旋即说道:“好,我知道了,魏司马辛苦了,先回帐歇息吧。”
“喏!在下告退。”
看着魏青离去的背影,蒙仲深深皱起了眉头。
平心而论,此番单独面对一个秦国,他已经压力很大,实在不希望义渠国介入其中,因此只要有可能的话,他更倾向于通过话术与财帛让义渠国置身事外。
可没想到,义渠王似乎铁了心要站在秦国那边——明明义渠国的士卒对秦国有诸般怨言,甚至是怨恨。
没办法了,既然注定是敌人,那就得考虑先下手为强……
负背双手在帐内踱了几步,蒙仲决定先解决这些义渠骑兵。
毕竟,义渠骑兵的存在,让他此前制定的那些策略几乎都成了空谈,使得击败秦国变得更加困难,他必须另外想一个办法,来击败有义渠骑兵协助的秦军。
但从逻辑上来说,也有另外一个解决方案,那就是先解决掉那些义渠骑兵。
只要歼灭了义渠骑兵,事态就恢复到了他最初预测的那样,而他当时制定的那套策略,也就重新可以拿出来用来。
这跟在水壶里其实有水的情况下,倒掉水、再装满水,然后再烧水的道理一样,看上去很蠢,但从逻辑上来来说,这个方案其实最省心省力。【PS:本章说解释一下吧,这里就不赘叙了。】
但问题是,这群义渠骑兵的数量不少,据派出去的方城骑兵大致估算,最起码有近万人,单凭蒙仲麾下四千方城骑兵想要一口气吞掉这支骑兵,胜算并不大。
好在他联军中,并非只有方城骑兵一支骑兵,还有约三千左右的赵国骑兵。
倘若魏、赵两支骑兵汇兵一处,尽管人数上仍比对面的义渠骑兵少上许多,但却未必不能取胜。
毕竟,赵国边骑,那可是击败了林胡、匈奴、娄烦等异族的强大军队,严格来说还是他方城骑兵的老师,蒙仲可不认为这样两支中原的骑兵,会输给义渠——唔,其实义渠也属于中原国家的范畴。
唯一的问题是,奉阳君李兑对于继续讨伐秦国的意向并不坚定,这不,前些日子还试图拉拢田触、乐毅二人,来压制‘主战派’的暴鸢与他蒙仲——李兑、田触、乐毅三人,就姑且说他们达成了一个‘主和派’的默契吧。
不同于‘主战派’这边,暴鸢与他蒙仲目的一致,‘主和派’那边,那可真是三个人三个主意。
奉阳君李兑嘛,大概是想见好就收,之所以默许秦与联军的僵持,纯粹就是为了向秦国捞点好处,无论是给他自己,还是给赵国;田触嘛,大抵是希望秦国与三晋继续打得火热,以便转移诸国对他齐国的关注;至于乐毅,他的目的最复杂,就连蒙仲也摸不透他到底想要怎样。
说这三人貌合神离、各怀鬼胎,那真是丝毫都不为过,但偏偏这三人达成了一致,那就是不想再跟秦军交战,出于各种目的希望这场仗继续僵持下去。
不得不说,带着这些盟友,蒙仲时常也感觉无奈:本来他二十余万联军面对一整个秦国就没有太大的优势,内部居然还不能团结。
……姑且再去劝劝那李兑吧,倘若此人执意与秦国和谈,单凭我与暴鸢,这场仗就很难打。
思前想后,蒙仲决定再次跟奉阳君李兑私下谈谈,想办法说服李兑支持他继续讨伐秦国。
可没想到,待等他来到李兑的帐外求见时,正好瞧见李兑的近卫从帐外走出来。
这近卫在看到蒙仲后,惊讶地说道:“咦,郾城君?您是来见奉阳君的么?刚好,奉阳君正命在下前往邀请郾城君您呢。”
“哦?”蒙仲闻言一愣,见那名近卫撩起帐幕,便迈步走了进去。
果然,就像这名近卫所说的那样,帐内的李兑转头了一眼蒙仲,脸上也露出了惊讶:“郾城君?老夫刚想派人请你与暴鸢来帐内一聚……”
说着,他抬手邀请蒙仲入座。
蒙仲也不推辞,谢过后在位子上坐下,旋即好奇问道:“不知奉阳君派人请我,所为何事?”
听到这话,李兑便从矮桌上拿起一册竹简递给蒙仲,笑着说道:“当然是好消息啊,秦国终于屈服了!”
……
蒙仲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李兑,摊开竹册仔细观瞧。
果然,这是一封来自秦国的书信,而且似乎还是以秦王稷的名义写的,至于信中内容,大抵也跟李兑说地差不多,即秦国希望通过割让城池、献出财帛的方式求和,让五国联军退兵,不再攻打秦国。
值得一提的是,秦王稷在信中写道,虽然秦国此番希望向伐秦诸国求和,但倘若诸国贪心不足,执意要覆亡秦国,那么,秦国上下将奋起反抗。
软中带硬,既是求和,亦是隐晦的威胁,倒还确实符合当今那位秦王的性格。
“郾城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秦国那样的国家,就算五国合力讨伐,哪有可能一战而将其覆亡呢?不如叫秦国许下些承诺,以此束缚、削弱秦国,以待来日。”李兑低声在旁劝道。
没有理会李兑的劝说,蒙仲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这份秦王的求和书。
旋即,他晒笑道:“此乃缓兵之计!若奉阳君轻信这份书信,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李兑面色一变:“莫非其中有诈?”
我哪知道有没有诈?
心中暗想之余,蒙仲冷笑一声,淡淡说道:“奉阳君可以不信在下的话,去赌一赌秦人的诚信。”
“……”
见蒙仲神色严肃,李兑难免也有些彷徨,拿过蒙仲手中的竹册,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观阅。
趁着这工夫,蒙仲抓紧时间思考对策,争取把李兑诓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