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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闲传(七)

陆闲来到百业巷敲响刘劲家大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在西城衙门当差,并且住在百业巷名叫刘劲的官人,只有这一家,非常好找。陆闲终于也知道,刘长民为什么在信封上面只留下这个一个笼统的地址了。

“笃笃笃!”

指关节落在大门上的声音异常的清脆。

这不是一个深宅大院,只是一个小院子。不过,能够在落风城这样一个大城市中有这么一所小宅院,对于从老柳村出来的刘劲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成就了。

“嘟嘟嘟!”

陆闲又敲了一遍房门。方才街坊已经告诉过陆闲了,刘劲今天虽然当差,不过已经下班回来了,此刻应该已经回到了家中。

“来了来了。”

院子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

“吱呀——”

大门被拉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院子门口。这个男人生得十分高大,皮肤黝黑,双目之中精光闪现,被他的眼睛盯着,总有一种似要被看穿的感觉。这种目光和气势,是经过无数年身居上位而养成的。这个男人,就是刘劲,如今是西城衙门的一个捕快。

“你是什么人?”

刘劲打量了陆闲一番,一眼就看出陆闲是从外地来的。只是不知道这个少年找到自己的家门,到底所为何事。以前可没少那种跑到自己家门来喊冤的,为了这事,自己可没少搬家。

“想必你就是刘劲刘叔叔了?”

陆闲被刘劲犹如鹰隼一般的目光盯着,脸上没有丝毫的怯意,拱了拱手,给刘劲行了一个礼。

“哦?”听见陆闲的话,刘劲的戒心放下了不少,问道,“你是?”

陆闲摸出了刘长民的信,递给刘劲,说道:“刘叔叔,我是从老柳村来的,这封信,是老村长托我带给你的。对了,我是陆青山的儿子,母亲名叫刘芊,刘叔叔想必见过他们。”

“原来你是陆青山的儿子?”刘劲再次打量了陆闲一番,脸上露出了笑容,两步走出院门,拍了拍陆闲的肩膀说道,“我是说看你的面容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虽然我没有见过你,但是在信中,听到乡民们提起过你。不曾想你都这么大了!来来来,有什么事,进屋说话。”

刘劲接过了陆闲的信后,搂着陆闲的肩膀,把陆闲带进了自家小院。

进了小院之后,陆闲闻到一股浓浓的菜香,抬眼望去,就见一个妇人在厨房此中炒菜,那浓浓的菜香,就是从厨房之中传出来的。这位夫人,便是刘劲的妻子,落风城一个商贩的女儿,名叫米晞,嫁给刘劲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了。

“你婶婶在炒菜呢,你啊,来得正是时候。对了,村民们虽然在信里提过你的名字,我这人记性不太好,都忘了。”

刘劲热情的拉着陆闲向屋里走去。

“刘叔叔,我叫陆闲,闲是悠闲的闲。”

陆闲跟着刘劲一前一后走进了堂屋,屋子里面,一个和陆闲年纪相仿的少女正拿着一本书琢磨,看见陆闲和父亲进来了以后,眼睛抬了抬,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书本上面。

“这是我的女儿,名叫刘留柳。”给陆闲介绍完刘留柳之后,刘劲对刘留柳呵斥道,“没看见家里来客人了么,也不知道迎接一下,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

刘留柳瞥了陆闲一眼,说道:“爹,你乡下的穷亲戚可真多!”

陆闲的衣着打扮,和刘劲等人比起来,确实寒酸得很。身上衣服的布料是粗布不说,有的地方还打着补丁,一看就是平时节省惯了的。陆闲对于这些并没有多在意,在乡下嘛,大家都这样穿,入乡随俗,自己早就习以为常了。勤劳善良、节俭持家,一向是老百姓的传统美德,这样的传统,陆闲是很乐意传承的,不曾想一下子从生活了十多年的老柳村走出来,自己倒成了异类了。

唔,倒是应该留意一下这些细节了。

陆闲看见刘留柳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后,如是想到。

“柳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刘劲听了刘留柳的话后,当即就板起了脸。

“本来就是嘛,你这些穷亲戚,每次来找咱们,准没什么好事,还不都是有事求着咱们帮忙?有些人尤其可恨,帮他吧,那是情分,不帮他,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咱们又没有欠着他们什么。他们倒好,出去翻脸说咱们家的坏话,着实可恨!”刘留柳瞪着陆闲,翻着白眼说道,“这位不用想,来找咱们,定然也是有事要求咱们家帮忙的!”

刘留柳虽然才是一个半大的姑娘,对于人情世故倒是看得很透。

“你再胡说,小心我抽你!”刘劲的眼睛瞪了起来,教训刘留柳道,“这些本来就是我的乡亲,我能有现在的这些成就,也多亏了村里乡亲们的照顾。现在我有点本事了,乡亲们找上门来,那是看得起我,我帮他们,就像帮你们一样,大家都是家人,不分彼此!你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要让爹爹我当白眼狼?在学校里,你们老师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陆闲听刘留柳和刘劲的争论,觉得两边说的都有道理。不过刘留柳倒是把他的来意说的**不离十,自己此番前来,确实是来叨扰刘劲的。

自己出来的时候,刘长民反复叮嘱自己,一定要住在刘劲家里,不然,刘长民就会派人过来跟着自己,照顾自己。若是没有这一出,陆闲也不会特意找过来了。

他现在已经是武士的境界,走到哪里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干什么不能活?况且,陆闲除了武道上面的境界比较高之外,身上还有很多特长,随便施展个一两样,那银子还不得像流水一样哗啦啦的进。

寄人篱下虽然不能十分称心意,那也是生活的一种,陆闲也不是太在意别人的白眼,打算先将就着住下来看看。

“爹,你现在的成就,全都是靠你自己得来的,和他们可没有什么关系!”刘留柳气鼓鼓的说道,“像他这样的穷亲戚,一点本事没有,一看就是普通人!爹,你不要忘了,我们可是武修,和他们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了!要接待,你自己接待,千万不要拉上我!我可不想和他们这些贱民扯上什么关系!”“混账!”

听到刘留柳说出贱民这两个字,刘劲这次是真的暴怒了,他“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眼睛瞪得滚圆。

刘劲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再受到“贱民”这两个字的刺激。以前在十二岁还没有觉醒武根之前,刘劲听得最多、也是最让他痛心的两个字,就是贱民,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觉醒武根,在大城市里面活得风风光光,让所有人看到,从边远山村走出来的他,不是一个贱民!

在天武大陆上,觉醒武根的武修看不起觉醒不了武根的普通人,这几乎已经成了共识,刘劲虽然对女儿说出的那两个字感到愤怒,不过更多的,则是无可奈何。这是一种现状,即便他刘劲再怎么不想承认,他也无法改变这种现状。要想获得别人的尊重,只能把自己变得更强,而这个,是外人无法帮忙的。

“哟,家里来客人了?”

正在这时,米晞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菜走了进来。对于刘劲两父女剑拔弩张的场面,米晞见得多了。每当这个时候,她都得出来打圆场。人们常说,闺女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米晞就弄不明白了,这两父女近年来越来越不对付,实在让人头疼。

“咳!”刘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了,干咳了一声,给米晞介绍陆闲道,“这位是我老家来的乡亲,名叫陆闲,那时在村里,我和他父母玩得挺好的。陆闲,这位是你的婶婶。”

“婶婶好。”

陆闲站起来,给米晞行了一个礼。

米晞也是年近四十的人了,却看不到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丝毫的痕迹,容貌看起来显得很年轻,显然平时非常的注意保养,而且保养的非常好。

“是小闲啊,我听你叔叔提起过你。”米晞把菜摆上了桌,说道,“到了我们家,不必这么拘谨,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柳儿你见过了吧?我和你叔叔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娇惯坏了,不懂礼貌,你不要介意。”

“没什么。”

陆闲摆摆手,表示自己对刘留柳刚才的话完全不介意。

“那就好那就好,婶婶不知道你今天要来,家里也没什么准备,你多体谅。你先坐着,婶婶再去炒两个菜。”

米晞显然很会做人,接人待物极有分寸,即便面对的人是陆闲这样一个少年。

不一会儿,菜都上了桌,外面的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

刘劲一家人和陆闲都坐上了桌。

“对了,小闲,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刘劲问道拿起酒杯,倒了一杯酒。吃饭的时候喝上一口,已经成为了刘劲的习惯,要是没有这一口,哪怕菜饭再香,他也食之无味。把酒杯倒满,刘劲拿着酒壶,这才想起问陆闲:“要来一口么?”

陆闲摇了摇头,说道:“不了,谢谢。这次来落风城,就我一个人。”

“一个人啊,那可了不得。”刘劲说道,“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可不敢一个人跑这么远。”

“切。”

边上传来了刘留柳不屑的声音。

刘劲瞪了刘留柳一眼,继续问陆闲道:“你一个人大老远的从老柳村赶来,是用什么事吗?”

“哦,刘叔叔,我是来考试的。”陆闲刨了两口饭,答道。在饭桌上交流,一向是天云国的传统。

“来考试的啊?”刘劲再次打量了一番陆闲,说道,“这么说,小闲已经觉醒武根了?不简单啊,有我当年的风范!咱们落风城,好学校多的很。烂白菜武修学院离我们这里比较近,小闲要是能够考的上烂白菜武修学院,也算得上大大的一件喜事了。”

“就凭他,也想考上烂白菜武修学院?别做梦了!”刘留柳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爹,你要搞清楚了,烂白菜武修学院在我们落风城,那也是排在前三甲的武修学院!这样的武修学院,放在整个边云州来说,那都属于顶尖的!除非你认为他是一个天才,不然,他怎么可能考得上烂白菜武修学院?不要说烂白菜武修学院了,就是咱们落风城最差的烂大街武修学院,他都不一定考得起!”

刘留柳说的话虽然难听,但是对于一个普通的武修来说,她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小闲啊,你别怪柳儿说话难听。”米晞赶紧打圆场道,“年轻人志向远大是值得表扬的,但是不能脱离实际好高骛远。你来到我们落风城报考武修学院,和村里面的人商量过了吗?”

“商量过了,是村长爷爷和瘸子师父一定要我来的。我个人倒不是很想过来。”

陆闲一边吃着饭一边答道,完全没有把刘留柳的嘲讽放在心上。在他眼里,刘留柳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自己一个大男人,犯不着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是刘瘸子一定要你来的?”

听了陆闲的话,刘劲这才有点重视这个事情了。刘瘸子的为人他是了解的,要不是刘瘸子对眼前这个少年非常有信心,刘瘸子绝不会贸然叫这个少年来到落风城。

“对啊,他们叫我来落风城报考最好的武修学院。”陆闲点了点头,其实刘劲问的这些,刘长民在心里面都写得有,刘劲现在还没有时间看,自己只得耐心解答了。

“你,报考我们落风城最好的武修学院?”

刘留柳差点没噎着,猛然咳了两下,瞪着陆闲,感觉自己像在听天方夜谭。

“村长和刘瘸子叫你过来报考我们落风城最好的武修学院?”

不仅刘留柳表情失态,刘劲和米晞也好不到哪里去。刘劲是完全的震惊,而米晞看陆闲的眼神就变了,眼神中掩饰不住的鄙夷和不屑,她觉得眼前这个小伙实在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一定是刘留柳刚才讥讽了他,他心头不满,这才说这样的大话找回场面。

这样的年轻人,不仅自大无知,而且还心胸狭隘,不值得深交。果然是从山沟沟里面走出来的孩子,坐井观天惯了,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米晞已经在心里给陆闲判了死刑。

“嗯,我就是来报考落风学院的。”

陆闲再次点了点头,无论刘劲一家人对他表现出震惊也好,不屑也罢,他的情绪都没有丝毫的波动。刘劲震惊的同时,眼睛死死的盯着陆闲,当看到陆闲脸上的表情超出他年纪应有的平静之后,刘劲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绝不是他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了。

刘劲经常审视犯人,各式各样的犯人,无论这些犯人想要掩饰什么,或者伪装起来,都能被他看穿。

不过,刘劲看着陆闲,觉得这个少年,自己完全看不透!

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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