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空中繁星满天,四下里黑压压一片。
无边的密林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那是夜风掠过树叶的声音,随着地势坡缓变化,密林看上去就如同夜色中阴云之下显得深沉无光、起伏不定的海面一样,而处处山峦在星光之下又如高高隆起然后却凝固不动的黑海巨浪,积蓄着无尽的威能,似乎随时都会砸落下来。
何宿酉发了疯一般的贴着密林的树冠层疾飞,一边飞还一边还慌张的频频回顾,仓皇狼狈之态难以形容,而就在他的身后,有一个比夜色更加黑浓的身影正紧紧地追上来。
作为修士,何宿酉能在夜色中辨认出那个身影窈窕高挑,一看便知后面的人应该是个身姿绰约,面容姣好的女子,但正是那个人影让他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
追在后面的自然是上官泓,在发现何宿酉也要悄悄的逃离断肠谷后,她立即就追赶了上来,不论谁都可以离开,唯独何宿酉不行。她已经追了一段时间了,原想着立即将他拿下,但那家伙的表现让上官泓觉得非常有趣,于是便坠在后面追了下来,想多看看那家伙的丑态,心里也能多痛快一阵,此时她才真正有了一种狸猫戏老鼠的乐趣。
何宿酉似乎原本是想静悄悄的不引人注意的离开这里,但此时却被上官泓追得慌不择路。在夜晚,这断肠谷里的妖禽有许多都在休息,而它们的巢或是在山壁洞穴或是在大树高处,甚至有的妖禽不筑巢,直接在大树枝干上休憩,因此何宿酉这一路贴着树冠疾飞不知道惊动了多少妖禽,一路过去,下方便传来惊鸣阵阵,这就更让何宿酉胆寒,于是便愈发的加快速度,随着他的身影毫不掩饰地呼啸而过,羽翼拍打扑展的声音也频频传出,不少的黑影从下方更黑暗的密林中扑飞出来,发出几声带着恼怒之意的尖鸣后就对着正亡命奔逃的何宿酉追了过去,这更让何宿酉更加的胆战心惊,他的速度相比于那些中阶妖禽自然不如,于是在夜色中便不时的出现道道红线,那是何宿酉在使用血隐符将追赶过来的中阶妖禽引走,在白日里,这符箓发出的是淡淡的红光,如同鲜血在水中稀释后的颜色,并不显眼,但在这夜色之中,那一道道的红线骤然出现,看上去还有几分刺眼。
这一幕让跟在后面的上官泓看了更觉得好笑。
追过来中阶妖禽能够被符箓骗走,而跟在何宿酉身后的那个身影却一直稳稳地追着,就算他拔高了身形,尽量不在招惹下方的妖禽了,后面的人影也是不急不缓,不远不近,似乎何宿酉永远也无法将其甩脱一般。
逃走的不止是何宿酉一人,早在何宿酉离开之前早就有人已经离开了,因此何宿酉与身后的上官泓追逐在追逐之中,路上还遇到过先前离开的人,何宿酉见到之后就如同见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急急地向着对方飞过去,希望能得到对方的援手。可惜,且不说何宿酉人缘差,此时大家散伙,便不再是同伴了,而且何宿酉引来的还是那个谁都惹不起的煞星,因此对方只要见到何宿酉飞过来,见到了追在他身后的人影,立即就会明白何宿酉的处境,毫不犹豫地就会向别的方向加速逃离,将何宿酉甩开,任由他自生自灭。这一幕看在上官泓的眼里更是让她觉得好笑,她才不会去理会旁人,只认定了何宿酉一人。而每每此时何宿酉都被气得骂人,但不论如何,他自己的困境还是要自己解决,于是发了疯一样向高空飞去,速度也更加快速起来。
上官泓看了皱眉,暗道戏弄对方差不多也够了,早些将他捉了,早些逼着他帮自己找到汤萍那些人才是正经,于是便也追在后面急急地赶了上去。
……
几个闪烁之后,上官泓的身影从上方直插下来,直接挡在了何宿酉的面前,然后冷冷的看着对方,声音平和略带揶揄的说道:
“这是要走了吗?三更半夜,又是妖兽出没之地,尊驾就不怕有什么危险吗?何不等到白日,那样才够稳妥,对不对?”
远远的不止一次见过这个家伙,如此近距离还是第一次,上官泓的目光敏锐的捕捉到了对方脸上所有的神情变化,嗯,这家伙双目瞪得溜圆,眼神中满是惊骇和畏惧,绝对是被吓坏了的表情,随着他脸颊的抖动,颌下的黑须都颤了几颤,然后就见对方费力地吞了一下口水才嘴唇哆嗦着开口说道:
“呃……是……是上官姑娘吧,呃……嘿嘿……咱们已经见过几次了,姑娘说得对,在下正要离开,不劳上官姑娘费心,在下……嘿嘿……不打扰了……”
上官泓冷冷地说道:
“咱们当然见过几次,也算打过交道了,还未请教尊驾大名呢?”
“区区无名之辈,不劳姑娘动问,无名之辈……”
上官泓心中冷笑,这家伙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留下来,这是在担心自己过后会找寻他的麻烦。
“你说的不错,咱们的确见过几次,你们那些人之中,我对你的印象最为深刻,因为只有你招惹过我,嗯,我也奇怪,无怨无仇的,你为何总与我过不去。第一次也不知你用什么古怪手段将我找了出来,让我在人前蒙羞!第二次嘛,尊驾又显露手段,不但将我找了出来,还险些将我伤了,没错吧?第三次就是那天早上,你们这些人以你为饵诱我出手,暗中布置好了要对付我,那次弄得我十分狼狈,还险些受伤。咱们还真是不打不相识呢,怎么到了如今,你却半夜里偷偷的要离开这里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怎么尊驾现在要丢下娄青药还有宗飨那些人不再理会了吗?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来趟这浑水呢!”
“嘿嘿,姑娘教训的是,呃……也不瞒上官姑娘,是我孤陋寡闻,不曾听说姑娘的大名,又有眼无珠,不知深浅,几次冒犯了姑娘,还望见谅。过后才知道姑娘绝非寻常人物,已经让在下心生惧意悔意。而且姑娘两次惩戒连杀四人,已经将我们这些人全都震慑住了,唉,在下也说句实在话,比起讨好那些几位公子,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所以今日众人商议,觉得还是赶紧离开的好。几位公子还有那位娄姑娘虽然不愿意,但我等去意已决,他们也不好阻拦,我们又担心被姑娘发现,这才不得不在半夜悄悄的离开,没想到还是被姑娘发现了,还望上官姑娘大人大量,在下已经知道错了,先前冒犯之处在下愿作补偿,只求姑娘能放过在下,日后必将感念姑娘的恩德,将来或有用到在下之处,必不敢推辞,一定为姑娘所驱策。”
这话停在上官泓耳中觉得十分受用,看来娄青药那些人已经土崩瓦解,她盯着面前的家伙冷冷的又说道:
“供我驱策,哈,你连姓名都不肯说出来,谈什么对我感恩戴德,更谈什么日后供我驱策呢?”
“呃……在下知道得罪了上官姑娘,若姑娘一定不放过在下,那要死也就死我一人即可,可若是姑娘不放过我又知道了我的姓名,必然能找到在下的出身,上官姑娘背景雄厚,在下可不想为自己的家族招惹祸事。”
“好啊,那我问你,你是不是有手段能将汤萍那些人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