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有好戏看了。尤利尔心想。整个命运集会都将视我为恶魔,包括拉森先生在内。想到这里,他只觉心在不住下坠。诸神原谅我。
指环恼怒地跟上来。『怎么会出这种事』它抱怨不休。
尤利尔总算走出了礼堂,身后的人潮眨眼合拢。仪式范围太大,即便执法队折腾出了很大动静,也难以传播到竞技场的另一端。高台上,裁判还在把仪式顺延的消息传递出去,看台下的小小争端便淹没在一片骚动之中了。
摆脱欢庆场面教他松了口气。“你能找到先知大人吗,索伦?”
『不是找拉森么』
“想必他有自己的打算,我还是少去添乱。”尤利尔冷静下来,仔细回忆和执法队的冲突,以及大占星师们的表现。“我想关彭再怎么疯狂,也不至于当场杀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奇怪,我敢保证被杀的是个活人……”
『那是狄恩·鲁宾的人偶。』
“人偶?”
指环如梦初醒一般,笔画凝固了一瞬。『青之使阁下是‘剪裁师’,他的魔法便有操纵活体的能耐,叫做‘血肉缝纫’。用作医疗时,他能让垂死的人保住生息……战场上,他也能控制士兵忽视伤痛,如常人一般作战』
尤利尔不寒而栗。他想起曾经在教堂遭遇过的袭击者,对方便是个有心跳的活死人。某种意义上,『血肉缝纫』和黑巫术『弄臣』有异曲同工之处。
他问:“那士兵会怎样?”
『别担心,大部分人不会死』指环告知,『剪裁会保留核心,边角嘛,想想看,断了腿的士兵重新站起来,起码他获得了逃亡的机会,不是么』
“会不会伤得更重?”
『这还用问?总比死好』
自然,活着总比死掉强。尤利尔无法否认这点。难怪人们不喜欢外交部,一位操控血肉人偶的副部长,再加上白之使……毫无疑问,面对敌人时,导师下手只会比在训练场上更重。圣骑士长来蒙斯正因此而恨他。
很快会有更多人加入他的行列了。尤利尔阴郁地想。不是为白之使,而是为我的行为。当人人都追捕无名者时,指出他们的错误实在是难事。“那么,关彭杀死的只是个血肉人偶?”
『也许是青之使用罪犯捏出来的,没什么打紧,才教艾罗尼他们能在台上看戏』符文一闪,『呃,你还要去找拉森吗?他肯定也清楚内幕』
“我可不清楚。”尤利尔哼了一声,“为什么不提醒我?”索伦答不上来。我还是少为难它。
只有先知是一切谜团的答桉。他抛下礼堂,前往圣者大人可能存在的每一处房间。
……
消息来得突然。拉森来不及摘下星冠,行走时,仪式的牵引带来失重感。“找到了?”他边走边试图确认,“毫无预兆的?”
“新坐标。”占星师一口咬定,“观景台不会出错。是对方的原因,遮掩命运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夜莺的消息没错。“国王”藏在王宫不露面,果真出了问题。他的力量一天天消解,但这时候……“大陆另一端战况如何?”
“我不负责相关……”
“我是问她。萨宾娜?”
他的学徒差点跳起来。“啊!导师……咦?”她总是一惊一乍。“扎克利阁下,我是说,雄狮阁下,他传来的信息!我原封不动……”
拉森不耐烦了。“帷幔聚地。联军摧毁了这帮残兵败将的老巢,是也不是?”他对自己的布局当然了如指掌,只剩下执行任务的人。
“是的,阁下。”小秘书镇定下来,“两路分兵业已汇合,战果斐然。雄狮阁下随主力回返布列斯塔蒂克,秩序的同盟们准备集合力量消灭‘瓦希茅斯光复军团’。行军细节请您过目。”
“不。”拉森断然道,“改变目标,直接穿越边境,绕过瓦希茅斯结社。”
“穿越边境?”
“布列斯和尹士曼的边境。”他已走到观景台前,从水晶中抽取影象。“我们已经找到‘无星之夜’的老巢了。让联军进一步收缩力量,很快有硬仗要打,我们得争取一击功成。”
萨宾娜睁大眼睛,兴奋溢于表面:“要结束了?”
“很快。”拉森微笑,“这是天赐良机。光之女王大人随时可能降临,联军也已经攻破了后方的阻碍,重新积蓄起力量。我立刻去通知先知。还有统领大人,这次他终于不用守着总部了。”
提起统领,萨宾娜面色一变。拉森确信她看到了礼堂的景象。执法队像跟刺一样扎进人群,所带来的异物感可不止艾罗尼一人察觉。“那些人。”她犹豫着开口,“我总觉得,呃,我不想在他们办事的时候遇到。”
“尤利尔会制止他们的。”
“他自己?”
“怕的是执法队才对。”拉森平静地告诉她,“高塔信使是先知赐予他的荣誉,足以让关彭背后的青之使也忌惮三分。何况他本人是神职者,嫉恶如仇不是说说而已,连盖亚教会都认了输,还称他为女神使者。这样的人跳出来拦路,难道你以为关彭不怕么?”
“我担心双方打起来,导师。火种仪式还要举行呢。”
“他们会有分寸的。”就算“长斧”死在尤利尔手上,拉森心想,我也会替他开脱的。这帮猎狗折腾得够久了。“关彭不想死,所以行事激进,只想打乱对方的阵脚。他是克洛尹塔的刑讯官,对尤利尔来说还是太嫩。好了,我敢说那小子猜得到我要干什么,咱们还是专注眼前事。”
好消息令她放松。“我一点战争的实感都没有。”占星师小姐坦白。
“莫非霍科林的战争不算?”
“当然不是,但我们赢了啊。”她理所当然地说,“有先知大人,还有教授您在,我们总是会赢。这就是占星师的意义嘛。”
“我的导师告诉我,无名者其实并非真正的敌人。否则在黎明之战,他们早就被‘胜利者’消灭啦。”他故意说。
“那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谁?”萨宾娜脱口而出,转眼间想到了什么。“呃,其他支点?光之女王降临,神圣光辉议会和守誓者联盟,他们会迅速发展。”
脑子转得挺快。“艾恩之眼”心想。年轻有天赋,肯努力,人也懂事,浑身上下只有点小毛病,这姑娘很可能接任教授的位置,假如尤利尔不愿意做占星师的话。从如今的情况来看,那小子把天赋用成了辅助战斗的技艺,一门心思去追寻骑士精神了。
“还有巫师。”萨宾娜还在滴咕,“学派巫师总对我们图谋不轨啦。”
“别想了。”一切布置完成,只等秩序联军落实执行。拉森准备去联系寂静学派,不论巫师多么无耻,他们都是神秘领域的支点,『以太之渊』更是“第二真理”的杰作。“萨宾娜,你留下来锚定方位,天文室的工作和联军动向交给我处理。”
这孩子一缩手。“我?”
“‘你’还能指别人?”
“可是……老师,我……我一个人不行!它……人们说观景台闹鬼……”
拉森勐地刹住脚步,转身打量这位天才占星师小姐,百思不得其解。萨宾娜瞪大眼睛望着他。一阵沉默。
“尤利尔来找我时,我安排他和你一起?”拉森试探着问。
占星师小姐疯狂摇头。“他是神官啊,老师!我会没命的。”
这档子事真是活见鬼。“你也见过他了。神官究竟怎么吓着你了?”
“不……不……”
“那你一个人?这很危险。”上次拉森孤身一人在夜里来观景台,撞上“第二真理”到高塔偷窃。若非统领在场,我现在怕是得在寂静学派的监牢里发号施令。拉森忽然皱眉。
“求你让别人去,或者给我找个其他的伴,老师。”萨宾娜哀求,“罗玛的仪式还没完成吗?天文室也有不参加仪式的占星师吧?当然,最好是罗玛。”
“够了,你还是和我一道,观景台的事交给泰伦斯。正好,我把他从竞技场看台上拖下来,省得他喝得太多,在整个布鲁姆诺特人面前丢脸。”拉森想的是另一回事。此刻不同以往,观景台早早增派了守备,萨宾娜并不知晓,青之使狄恩·鲁宾一直都在这里。
这也是他没法出面,只能让执法队给别人添堵的根本原因。再加上“深空牧首”泰伦斯,虽然他不是萨宾娜,但完全值得信赖。
萨宾娜想要罗玛,拉森想要的则是白之使。统领大人才是占星师高塔最强大的守卫者,不晓得先知大人把他放在哪里。原本拉森为此而抱怨,但或许只是小题大做。毕竟,谁会没事到观景台来呢?白之使也不愿意……
……他突然站在原地。月光穿破云雾,一道阴影落在“艾恩之眼”阁下的脚尖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没有理由。”拉森自言自语,“假如他提前发现了‘第二真理’,是什么时候?索伦应该在他手上的。没人收到消息,他一个人到观景台……”是巧合?亦或战士的直觉?
“拉森!”某人跑过走廊,气喘吁吁。“先知在哪儿?”
不是尤利尔。他恍忽了一瞬。这和笔记上写得不一样,预兆出了差错?这小子彻底想通了,不再做无用功?“海伦。”拉森警惕地回应,“你怎么来了?罗玛的晋升结束了?”
“结束了,可她没有醒。她的火种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