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云桥望向醉月楼的时候,醉月楼后院二层某间房屋的窗户旁,老板娘晏燕也望了楚云桥所乘的马车一眼,蛾眉微微蹙起,轻叹一声,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麻烦!”
揉捏了几下僵硬的脖子,晏燕扭动水蛇般的腰肢走出厢房,下了二楼,一拐弯便来到了后院柴房门前,盯着坐在柴房门槛上抠搓脚丫子的老曲,慵懒地打了一个呵欠,淡淡道,“你这个月工钱就不要想了啊,不止是这个月,下个月,下下个月都不用再问我要工钱了……”
“为什么?凭什么!”老曲搓着脚丫子的手一僵,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晏燕,苦着脸道,“三个月工钱,足足三两银子啊,够买五大坛烧刀子的!”
晏燕冷哼一声,俯身用食指戳了一下老曲的额头,翻着白眼道,“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你们男人都是没良心的,闯了祸事,什么话都不说,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人,害得老娘一个人应付那些耍棍弄枪的大老粗,忙得焦头烂额……旷工半天,这个月工钱自然全数没收!”
老曲瘪了瘪嘴巴,不甘道,“那为什么后面两个月的工钱也给我扣了?旷工半天而已,扣三个月工钱是不是太黑了一些!”
“少跟老娘装疯卖傻,你自己干了些什么,心里没点数吗?我家那小子的汤药费你得出吧,只要你一个月工钱已经是看在你是老伙计的份上,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晏燕朝柴房里努了努嘴,“还有,那申小子今天多带了一个野女人回来,家里不得多添副碗筷,一日三餐可是要不少钱呢,暂且先扣下你下下个月的工钱,当是押金,等那野女人从这离开了,咱们再算细账!”
老曲砸吧一下嘴巴,低垂着脑袋叹道,“行吧,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忽地歪着脖子看向晏燕,“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和小甲离开,原本打算跟你商量一下,过了今夜再搬出去的……”
“想得美!”晏燕抱着双臂,翘起嘴巴道,“你可是签了五十年契约的,这才十年,仅仅过了五分之一,现在就让你溜了,那老娘岂不是血亏,不干到最后一天,别想脱下你这身跑堂的衣衫!”
老曲一脸感动地耸耸鼻子,“老板娘,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都恨不得以身相许了……”看了看晏燕有些不自然的脖子,眨眨眼睛道,“落枕还没好啊?我这就帮你捏捏!”
“瞧你那死样儿,真要你以身相许,你敢吗?”晏燕捏了捏自己脖子,又瞄了一眼柴房内,“人上了年纪,就是大不如前,我像那野女人一般大的时候,哪知道什么叫落枕啊……对了,他俩躲在柴房里干嘛呢,这大白天的窗帘也不拉?”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要拉窗帘……”老曲干咳一声,“小甲说是要给那个哑巴少女做做心理建设,以防她患上什么创伤后遗症,想不开自杀……”
“说人话!别整那一堆虚头八脑的酸词……”
“通俗地说,就是讲故事。”
“什么故事?”
“一个童话故事。”
长宽只有十余步的柴房里,申小甲强撑着身子将地上大大小小的捕兽夹,吊绳陷阱收归起来,走到一个黑色柜子旁,从里面翻找出一个用红布包裹起来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取出一截尾指粗细的人参,犹豫了片刻,还是一脸肉痛地喂进了嘴里,嚼了几下,扭头看向犹如一根木头般呆坐在床上的哑巴少女,轻声道,“等你听完我这个童话故事,再决定要不要用你袖子里那把剪刀帮自己解脱。”
哑巴少女瞳孔一缩,右手悄悄藏到身后,眼底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却又很快变得空洞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申小甲,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缓步走到木床对面的一堆柴禾前,申小甲动作潇洒熟练地卧了上去,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拾起一根木棍在空中描绘着,不紧不慢道,“小草是翠绿的,溪水是翠绿的……树上有一窝乌鸦蛋,那些渐渐裂开一条条缝隙……乌鸦妈妈看着一片黑色中那只浑身灰色羽毛的孩子,看着它扑腾着翅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有些失望地说道,没关系,就算你不会飞,也是我亲生的孩子……”
“可是,一只不会飞的乌鸦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瞧不起,甚至连它的兄弟姐妹也不愿意跟它玩耍……乌鸦族长说,等你成年后要是还不会飞,就离开我们的大树吧,这树枝太细,承受不住你这样的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