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的到来,庄周的离开,既在许多人的意料之中,也在一部分人的意料之外。
对于长城来说,这是个平常的一天,并不因为某人的来或不来,在或不在,就变得不平常起来。
起初长城的修建,是为了抵御异族,后来陆陆续续迁来的普通百姓,更多的是军队当中士兵的亲属。直到更后来,长城逐渐示威的时候,便成了大陆诸国当中的流放地。
所有不该死的,却又不能够活得那么轻易的,都会被流放到长城这里。一些人死在流放的过程中,另一些人抵达长城,在这里生存,也在这里战斗。
没错,除了苦役之外,流放的犯人,在必要时候也必须与异族厮杀。因为蛮荒异族,可不会在乎他们是不是被流放的,只要是男人,连抓作奴隶的心思都不会有,只有杀了了事。
这些犯人不该死,但是迎接他们的,却是比死要远远来得艰难得多的生的煎熬。
直到如今,长城当中依旧有一部分人是当年犯人的后代。但是,再多的罪孽,这么多年过去,也早已经没了。
不仅仅是罪孽不属于他们,还因为,这里是长城。守御长城的功绩,足够冲刷掉许多过往的云烟。
长城还在这里。
蛮荒异族军队撤退之后,城头的长城卫士们还是那般守卫着,准备去迎接下一次的进攻。
虽然这样子的空闲时间很不错就是了,不过却没有人放松警惕,一丝的懈怠都没有。
长城背后的土地上,远方的那些诸国的百姓,决然不会想象得到,在遥远的西方边陲,还有人在战斗,用性命守护着一片土地。
即使他们知道了,大概也只是会议论纷纷,说一句真傻,或者全当趣事听闻。
有些痛苦,时间足够长,是可以掩盖的。
有些痛苦,没有亲身经历过,是不会知道那种刻骨铭心的。
诸国百姓们想象不到长城这边人们生活的点滴,长城百姓们,想象得到远方繁华之所在的惬意,但他们仍旧留在这里。
时间久了,在一个地方待得久了,哪怕这里不是故乡,也是故乡。
家在这里,心安处在这里,即是故乡。
因此,不论长城百姓,军队中的长城卫士们,从来不会有什么付出得多的感叹,去唏嘘为什么有一些人能够什么都不用做,享受着似乎唾手可得的安宁。
没有不平,有的只有,守护家园的坚决。
所以,长城在这里,城头的长城卫士们如雕像一般矗立着,仿若永恒。
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永恒。
有的生命是有限的,时间是无限的,但他们愿意,将自己有限的“永恒”,置放在这里,即使戛然而止。
蛮荒异族军队从撤军后,再没有进攻的前兆了。可那山林远处时不时出现的人影,以及远方的前军营地,里面守卫着的大量军队,都在说明一件事,这只是暂时的。
在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在那些尸体干涸的伤口中,在无人可以看见的扭曲的线条里面,有着淡淡的黑色气息萦绕。
没有人看见,也察觉不了,因为视野当中,那里土地是土地,尸体是尸体,看不见多余存在的异样。
被鲜血浸染得透着一丝红的泥土深处,湿润的泥土当中,属于鲜血的那一部分正在朝着远方汇集,缓慢的移动,如同拉长了的红色线条,在土地里面穿梭着。
又似一条红色的小溪流,流向目的地,最终汇入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