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骏河,当真是富庶啊!”武田信虎借着火光打量着两旁的武士和百姓,“这百姓穿得,在我们甲斐就只有武士能穿得上了。而这武士衣裳的布料,哪怕我自己家里都掏不出几件啊!”
“左京殿下若是喜欢这种风格,别说是几件了,哪怕是成千上万件,我们把骏河搬空了也要给您送过去不是?”太原雪斋笑吟吟地接茬,“但贫僧反倒更喜欢贵国的服饰呢,用料质朴,更能修养心性。年纪大了,再适合不过了。可不比那些小年轻,天天打扮得和倾奇者一样。”
“雪斋大师这是哪里话?人可以老,心不能老。再老,也不能和钱过不去是吧?”武田信虎同样是慈眉善目地笑着,“我们甲斐山里人都是过苦日子出身的,小时候一个人就一条裤衩一件衣服,穿脏了都没得换洗,小心翼翼地不敢磕碰。若是把衣服弄破了,回去就得挨父母一顿骂。”
“所以说啊,你们从骏河送来的衣服再多,总归也是穿着不踏实。毕竟破一件少一件嘛,哪敢穿。”武田信虎一边笑着,一边拍了拍自己的大脑袋,“但我这人天性好动,闲不住、呆不住,总想着往山里野路上跑,一天不打猎就难受,那衣服哪里经得起折腾?你们送我的那些漂亮衣服,根本不都不敢穿,估计也就洗完澡后敢穿着睡觉吧。”
“那照左京殿下这么说,是想要一个富庶得能自己做衣服的地方咯?”太原雪斋依旧笑着,可话里的含义却逐渐微妙起来。
“所以我说你们这些骏河的富人呐,没过过穷日子,哪里懂我们山里人的苦?”武田信虎似是在哀叹自己的生活,却也巧妙地岔开了话题,“这里当真是繁华,我这穷了一辈子的乡巴佬都有些乐不思蜀了啊!”
“更乐不思蜀的还在后面呢。”今川义元接过了话头——一行人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天守阁门口,“请吧,岳丈大人,我们已经备好宴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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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川家上下无数重臣齐聚会客室内,备下了丰盛的宴席迎接武田信虎的到来。银杏自己牵着今川五郎、抱着长千代,而身后的望月贵树则抱着阿松,一起等着见外公。
“哎呀,宝贝女儿啊,可想死做父亲的啦!”武田信虎一进门,也不顾周遭今川家重臣们的眼神,毫不在意礼数的就向银杏快步迈去。本来要起身迎接的寿桂尼尴尬地僵在了那里,颇有微词地皱了皱眉,终究是没说什么。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银杏看着自己父亲以从未有过的亲切态度和自己说话,心里只觉得恶心。父女俩这么久没见,第一次见面却要表演给其他人看吗?
“看你生了三个孩子,身体还是这么好,也没胖,为父就放心啦!”武田信虎眼眶一红,竟然真的挤出几滴泪来。银杏不得不被迫出演这“父女情深”的戏码,却安耐不住地一阵阵反胃。
“来,让我看看我的外孙和外孙女儿们!”武田信虎倒是真的把这天守阁里当成自家的了,乐呵呵地就接过襁褓想要抱孩子。谁曾想本来在银杏怀里安安静静的长千代,一被武田信虎抱就嚎哭起来。银杏赶忙把孩子抱了回来,在怀里哄着。武田信虎又转向望月贵树怀里的阿松,同样立刻就把孩子给弄哭了。
武田信虎有些尴尬,但也只是笑着加以掩饰,蹲下来想去和今川五郎打招呼。可今川五郎似乎也被这个面相凶恶的络腮胡子大爷给吓坏了,一贯懂事的他此刻却连连后退,先是躲到了银杏背后——再发现武田信虎不依不饶地想要过来抱抱他时,他直接跑向了太原雪斋那里,抓着太原雪斋的袈裟躲在了他两条腿后面。
“孩子不会说谎,也不会逢场作戏。”银杏以只有武田信虎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讽刺道。武田信虎却是装作没听见一样,面色如旧。
“哎,孩子们跟我这外公都不亲啊,反倒是和雪斋大师您这个外人亲。”武田信虎扶着膝盖缓缓站起身来,摇头之余连连叹气,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失意的老人家,“是我这身上戎马气息太重了吗?”
“哈哈,这么小的孩子那分得清什么亲疏辈分,谁平日里陪他玩得多,他就粘着谁。”太原雪斋慈爱地笑着,抬手摸着今川五郎的头发,“五郎啊,那是你外公。听雪斋爷爷的话,去和他打招呼。”
“左京殿下好。”今川五郎扭捏了一下后,还是规规矩矩地以大礼问好道。
“和外公见外什么,还叫什么‘左京殿下’?”武田信虎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外公可想你了,几年来一直想见你,你不想见见外公吗?”
“想孩子们的话,岳丈大人不妨常来今川馆看看,住一段时间也行。来得多了,孩子们和你熟络了,自然就亲近了。”今川义元站出来笑着圆场道,自己则牵着今川五郎到位子上坐下。
“哈哈,家里公务繁忙,哪有时间天天往外跑?这次来骏河,已经是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嘞。”武田信虎挠了挠斑白的头发,苦笑着叹了口气道。
“咱们闲话也不多说了,来为岳丈大人接风洗尘!诸位,见过武田左京殿下!”今川义元拍了拍手,在座的今川家武士立刻齐声向武田信虎问好。
“客气客气,都是亲家了,没必要!”武田信虎倒是大大咧咧地一挥手,往自己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咱们快吃吧,不然酒菜都凉了。按照你们骏河那烦规矩,是不是得我来第一个动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