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港。
清亮的号炮声从河口处炮台传来,聚集在港口的人们发出了阵阵的欢呼声,一艘漂亮的三桅亚哈特船在舢板的引导下顺利停泊在了港口的一号码头,所有人都围了过去,有些人不等跳板搭好,就迫不及待的抓着绳网上了船。
喧嚣持续了很久,有人在码头放起了鞭炮,船上的人站在船舷,兴奋的向码头上的人招手,当看到熟悉的脸的时,更是蹦蹦跳跳,双眸之中热泪流淌。
这是从南洋归来的白鹭号,这艘船承载了商社太多的期望。
去年,她把一些想要归乡的水手送了回去,现在又把那些选择留在淡水者的亲眷带了回来,亲人相见,抱着哭喊叫嚷。
曾经威廉船队那些被欺辱的南洋水手,此时都成了气候,有人在护卫队中担当军官,有人在商船队里主事一方,一些人则在商社高层身边工作,备受信赖,他们对家眷日思夜想,今日安全抵达,兴奋难以抑制。
在码头的宽阔地,搭设席棚,刚从船上下来的人在那里喝茶歇息,互诉衷肠,当人下来的差不多的时候,李肇基登上了白鹭号,来到了船艉楼,在那间贵宾室的门口就听到女人和小孩的哭叫声。
李肇基拉住了唐沐的脖子,说道:“再等一会吧。”
二人站在门口休息了许久,待里面动静小了,李肇基敲了敲门:“六弟,我能进来吗?”
陈六子开了门,李肇基走了进去,里面就住了母女两个人,另有两个丫头跟着。
“春芽,这就是咱亲大哥。”陈六子连忙把李肇基介绍给自己老婆。
李肇基叫了一声弟妹,又与她道辛苦,却忽然觉得腿上痒痒,就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逗弄着自己佩剑上的玉佩吊穗,李肇基蹲下身子,解下那玉佩吊穗,递给了小女孩,说道:“宝贝,大大抱抱你好不好。”
那小女孩捧着玉佩,看向自己的母亲,却被李肇基一把抱进了怀里,问道:“弟妹,这孩子叫个什么名字。”
“还没起名字,不如大哥给起一个吧。”
李肇基亲了亲小姑娘娇嫩的小脸,说道:“我这玉佩,还不及丫头的脸好看,就叫美玉吧。陈美玉,怎么样。”
不等大人们说话,陈美玉点点头,嗯了一声,李肇基对她更喜欢了,抱在怀里下了船。
坐上马车回了家,一进门,顾锦娘走了出来,拉着陈氏的手,说道:“妹妹,你来,看看这房子还满意吗?”
陈六子说:“大哥,多亏了嫂子,这些时日帮我打理,不然,这家里还不定是个什么模样。”
陈家的各式家具已经摆到了位置,客厅和卧室也装修完毕,就连院子里都栽植了花草,角落里养了两笼子竹鸡,一条纯黑小狗趴在门边,旺旺叫个没完,俨然是已经准备妥当,就等主人入住了。
陈氏在北大年虽然比当年衣食无着的陈六子要好的多,但也不过是农家女子,哪里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对见到的一切都很新奇,满意的很,顾锦娘甚至给孩子准备了一些布老虎之类的玩偶,还给陈美玉做了新衣服,惹得小丫头笑个不停。
“锦娘当真是用心了,你一家子来,确实也少了不少麻烦。”李肇基满意点头,心道自己这个夫人是识大体的。
陈六子说:“大哥,我一家已经到了,那北上长崎,再无牵挂了。”
五日后,淡水港。
风从东南方向吹来,但却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天气,明明是快要中午了,天气却阴沉的可怕,
在河口处,四艘武装商船并排排列着,桅杆如长矛林立,两条深入河中的石堤上,士兵们排着队,背负着物资,登上了战舰。
“全都注意了,脚踩实了,保护好你们的弹药,不要被雨打湿。”刘顺高呼着。
但他的声音还是被风雨压过,大风夹杂着大雨滴,砸进了他的嗓子眼,在他的脸上敲打个没完,让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在他的身边,数十名士兵列队登船,大家扯着斗篷,把火绳、火药这类不敢沾水的东西保护好,不少人嘴里碎碎念,诅咒着这恶劣的天气。
“娘的,这可不是什么出海的好天气。”刘顺听着海风吹着船帆和绳索啪啪作响,宛若鬼魅在嚎叫。
但一旁的春树却说:“我觉得这天气不错。”
“是吗,告诉我,哪里不错。”刘顺问。
“天气恶劣,就不会有人来码头送行,对我们凯达格兰人来说,最好不过了。”春树的辫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只有一口白牙,意外的闪亮。
春树说的是正理,这里北航长崎,李肇基准备了四艘船,东方号、伶仃岛号、白鹭号和鸿雁号,淡水号虽然最大,载货量最多,但速度比较慢,被留在淡水,往来于淡水、马尼拉和澳门这条三角航线上。
除了四艘武装商船,还从护卫队、义从队中抽调了一百五十人上船,其中义从队就有一百人,算上船队里专司武备的士兵,这支船队就有二百人的士兵了。
义从队的家人都在内陆,若是天气好,自然不会有人给他们送行。
刘顺淡淡一笑,拉着春树登上了东方号,进入舱室之后,遍地都是人,鹿皮斗篷被雨水打湿,黏在身上。武器和物资压的身体各处酸疼,很多人登船之后就摔在了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