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爷问:“海掌柜,你那表弟,是如何突破海盗封锁,把货贩卖出洋的呢?”
海述祖说:“货物一般是走陆路去澳门,虽然花销大些,但胜在安全,到了之后装船运输。徐老爷或许不知道,我那表弟有大洋船三艘,小洋船一艘,都装备有重炮,船坚炮利。
且在海外招募土蛮、红毛,披甲执锐,寻常海盗根本不敢招惹,纵然四姓大船去攻,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海述祖说的这些话,尤其是招募土蛮之类的,在大明这边无疑是可以扣上图谋不轨的罪名的,但是在这宴会上,却是让人有了对东方商社更为认可的作用。
“李掌柜原本是与你合作,出洋买卖。若我们加入进来,不知他可愿意否?”黄老爷正色问道。
海述祖则是摊开手说道:“诸位,李肇基很想结交诸位,但这非他与诸位两厢情愿就可以做到的。”
“哦,这怎么说?”
海述祖说:“前些时日,肇基他为朝廷效力,供职于两广总督府,但其实并不称心如意。当然,其中内情,我知道的也不甚清晰,但有一样,肇基他与林总兵有些嫌隙。
哪怕肇基答应与大家合作,可他所属洋船,哪里能进珠江口,若出现在广州,总兵大人发难,又该如何?”
陈子壮笑着说:“林总兵平日里温良恭顺,倒是好说话的很。这一点,你让李掌柜不用过多的担心。至于洋船入粤,地方骚然,更是无需多虑,这不有海巡道和海防参将出面吗?”
陈子壮说着,海防参将的弟弟和海巡道的幕宾都是站起来了。
“前辈您思虑的周全,如此说来,肇基他便是没有后顾之忧了。”海述祖微笑说道。
众人欢宴,一直到了下午,才是散去,陈子壮留下海述祖,又与他说了好一会子的话,才把一封亲笔信递交给了海述祖,海述祖见那书信被火漆封印,便知道是只有李肇基本人才能拆看的密信。
待海述祖离开,一身疲惫的陈子壮回到了书房,他坐在椅子上休息,捏着鼻梁,显的很没有精神。
一个青年进入,递给了陈子壮一杯茶,站在一旁。
“怀仁,你有话便是直说吧。”陈子壮说道,这怀仁是他的儿子,颇有文名。
陈怀仁小心说道:“父亲大人,您在广州清名远播,何故牵扯这等商贾事,实在是铜臭味太重了。咱们陈家耕读传家,诗文涵养,与那些蝇营狗苟,实在有些不和。”
陈子壮摆摆手:“这你却是不知道了,如今珠江口四姓海盗闹的厉害,士绅震动,若为父不出面,自然有别人挑头,便如那徐老爷、黄老爷之流,若是他们,与李肇基那种野心勃勃的人一起,还不知道做出何等恶劣的事。
为父牵头,一切自然也在为父的控制之中。
况且......家中人丁兴旺,几个孙儿颇是上进,但科举制艺,又岂是只唯学识呢?日后游学交友,少不得花销,家里总要有些进项才是。
现如今春丝落价,不少蚕农难以为继,为父如此操作,也是为生民求一条活路,倒也不全是私心。”
两日后,澳门。
李肇基在海边垂钓,长长的鱼竿探入了大海之中,他戴着草帽,桌上摆着酒水吃饮,颇为闲在自由。
七天前,东方商社的船队已经出发,东方号、伶仃岛号和淡水号,三艘整备完毕的武装商船,满载着商社与澳门葡萄牙人的货物起航,直接前往了马尼拉。
这支船队由陈六子负责,显然,军事安全重于贸易,而澳门派遣了两个商人作为商务专员,但负责主要事务的却是费雷拉这个东方面孔,这也是为了让船队在菲律宾一带行事方便。
因为葡萄牙从西班牙君主共治之下独立,澳门与马尼拉官面上保持着敌对的状态,但这并未影响双方的贸易,让明国商人倒一手,或者走私贸易,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只不过,船队货物关系太大,因此才要小心谨慎。
船队去了马尼拉,李肇基留在了澳门当个人质,只不过这个人质也只有澳门的四个人知道。
“大掌柜,海述祖来了。”远远的看到有个男子骑驴而来,唐沐在李肇基耳边坏笑说道。
李肇基呵呵一笑:“既然我这便宜表哥已经在为商社服务了,那么你就要表现出足够的尊重来。”
在珠江口陷入混乱之后,丝票价格一路下降,海述祖正式承担起了为商社代买丝票的工作,李肇基许其一成利润,只不过派了李四知过去当账房,海述祖虽然账目上做不了假,但一成的利润也让其大赚特赚。
短短半个月,海述祖已经买入了超过两百七十石的丝票,价格也让李肇基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