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守备这座城市的切支丹军官,中田良人显然对附近的情况了解多于李肇基。
按照他所说,附近最大的土人部落属于凯达格兰部落,但这个部落仅仅是一个松散的联合体,这个部落号称几十个社,但根据西班牙人的统计,最多不到三十个,每个社少的三五百人,多的两千人。
每个社都有一个酋长,而部落则有一个长老会,部落里没有大权独揽的人,如果说有,那就是有一位大巫师。
那位前来交涉的阿塔,是凯达格兰部落里最大一个村社的酋长,因为其强横的实力,在与西班牙人的竞争中,其率领各社挑选出来的勇士。
而在淡水河南部,还有一个部落名叫道卡斯部落,情况与凯达格兰部基本一样,就连语言都差不多,实际上,按照汉人对本地土人的分类,道卡斯人和凯达格兰人都是划分到熟番之中的。
所谓熟番,是主要在平地生活,虽然也有采集捕猎的传统,但也会种植农作物,且与往来客商联系颇多。
而有熟番就有生番,在后世,熟番被称之为平埔族,也就是平地生活的民族,生番则是高山族,以狩猎为生的民族。
本地的土人在殖民者抵达之前就已经冲突不断,道卡斯人与凯达格兰人是世仇,而凯达格兰人与生番部落泰雅人则是杀的难解难分。凯达格兰人之所以与荷兰人合作,除了对付西班牙人,就是想从荷兰人手里获得武器,对付泰雅族。
“那么,凯达格兰人获得武器了吗?”李肇基问道。
中田良人说:“当然,只不过很少,吉田七郎打听来的消息是,去年围攻这座城时,凯达格兰人杀死一个守城士兵,就可以得到三把刀,但问题在于,在皮特罗少尉的指挥下,那一次仅仅死亡了七个人。”
李肇基呵呵一笑,心想荷兰人真是够抠门的,李肇基问:“贸易呢?我看皮特罗收拾的物资里有一点金沙,是本地出产的,荷兰人总不会和金沙有仇吧。”
中田良人心中暗自感慨李肇基观察细致入微,连忙说道:“是的,荷兰人给凯达格兰人开出了价格,可以使用鹿皮、金沙和硫磺三样东西换取物资,但被阿塔拒绝了。
凯达格兰人要求只有荷兰人杀光这里的西班牙人,并且把这座城摧毁,才会与他们贸易。”
李肇基点头,暗道凯达格兰人对这座城的执念很深。
等到夜晚来临的时候,篝火被点燃,李肇基出现在了草棚之下。
刘明德在准备晚宴的时候,打定主意是要小刀拉屁股,给这些人土人开开眼,因此菜品准备的非常丰盛。
火塘里靠着野鸡和兔子,大锅了炖着大块的羊肉,还有一旁的烤架上,新鲜的鹿肉串烤在一起,秘制的香料混合着油料刷在上面。
哪怕是与明国人有过来往的熟番,也是不懂什么礼数的,因此在李肇基抵达的时候,许多凯达格兰人的酋长已经两只手抓住烤鸡在啃食着,热腾瑞的油脂从他们茂密的胡子流进去。
这些熟番穿着布料或者皮子制成的短衣,头发剪的很短,或者剃光了一部分,他们的衣着打扮上有些荒蛮和宗教的气息,有艳丽羽毛和白色骨头作为装饰物。
而最受欢迎的则是李肇基提供的酒水,很多酋长拿着酒桶在喝,似乎想要一口气喝光眼前所有的酒水。
只有一个人表现的沉稳,他用小刀切割着羊肉,面前瓷碗里的酒浆一点都没有去碰。
“你是我见过最慷慨的福佬,是的,最好的福佬。”
“是啊,李掌柜,你太好了,有多好呢,就好像这桶酒那么好。”一个酋长晃荡着手里的酒桶,对李肇基夸赞着。
一直到这个时候,李肇基才是发现,明国语言在这里是那么的畅行,只不过大部分人说的是闽南语,正如他们称呼外来的明国人为福佬那样,福建商人是这里的土人接触到的主要的人。
“如果你们能接受我的商社在这里贸易,那么酒水、香料等等一切享受的东西,都是源源不断的。”李肇基说道,当然他的闽南语说的不好,只不过刘明德说的很熟练。
“贸易是可以的,你们在这里设立商栈也可以,但是这座城必须还给我。”说话的是唯一没有喝酒的酋长,阿塔。
李肇基眼见他不受这些东西所影响,就知道阿塔有些难缠,他说道:“阿塔,或许我们应该等大家吃完饭再聊。毕竟,难得有这么一顿好吃的宴席。”
几个酋长纷纷点头,专业厨子使用各种配料做出来的食物,确实非常美味,这一点所有人都承认。
阿塔摇头:“我担心如果继续下去,我身边的人都会倒在这里。”
阿塔也是无奈,事实摆在眼前,这些酋长见到美酒就忘掉了一切,而且喝起来一副不喝醉不罢休的模样。
李肇基叹气一声,说道:“这座城现在叫淡水城,已经是我的财产了,我不会把它交给你们的。”
“财产?”阿塔闻言,脸上带了不悦的神色:“那是番鬼从我们这里抢走的土地,建设的城市,你抢了去,就是你的吗?或许城是你的,但这座城脚下的土地,是属于我们凯达格兰人的。”
李肇基摊开手,说道:“这不是我抢的,是我买的。”
“买?土地是我们的,你从哪里买的?”阿塔看了看周围的酋长,他的眼神锐利,吓的很多酋长丢掉了酒桶。
根据中田良人所说,十几年前,西班牙人在这里建城,土人来攻击受挫,之后就有一个酋长私相授受,用城下土地从西班牙人那里换了一些彩色玻璃球和布匹,结果被凯达格兰人的巫师破开胸膛,穿在木杆上虐待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