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总兵,洋船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你且把洋船来我大明的详情说与总督大人听。”赵文及亲自给林察端来一杯茶,说道。
林察说:“总督大人,这次虎门外海出现的洋船确是红毛夷不假,卑职安排人与之接洽,一如五年前,这些红毛要求通商,为了解其实力和企图,卑职又派得力之人前往澳门,问询佛朗机人,佛朗机人说过些时日才有回报。
卑职就安排洋船暂泊于新安一带,不许上岸,由南头水寨负责监视,而布政使衙门则安排新安县为其提供食水,等待接洽。”
这与沈犹龙昨日了解到的讯息是一致的,他微微点头,心道虽然林察在这件事上尚未有所建树,但到底也没有什么疏漏。
沈犹龙问:“肇基,你以为如何?”
李肇基呵呵一笑,抱拳说道:“晚辈......晚辈不敢浪言。”
李肇基这为难的样子更是让沈犹龙有兴趣,而林察心里咯噔一下,赵文及在一旁打圆场:“今日为何东翁安排大家在这里会商,左不过就是想着说话方便些,肇基莫要犹疑,说错了也是无妨。”
“林总兵,如此便是得罪了。”李肇基先是向林察歉然行礼,这让林察越发紧张。
李肇基继续说道:“据晚辈所知,总兵大人定然是被洋夷骗了,外海那些洋夷,并非红毛夷,而是英吉利红毛,而佛朗机人再过几日也不会有回报,原因就在于,他们与英吉利洋夷有嫌隙,这次洋船来粤,根本就没有入澳门港,便是不想与其联系。
林总兵,敢问那些洋夷可与您派去的人说过,要佛朗机人居中联络吗?”
林察脸色大变,因为李肇基几乎是把他所说的话全盘推翻了。
沈犹龙与赵文及也是相互看看,他们二人也不曾想李肇基语出惊人,提供的讯息是自己都完全不知道的。
“这......红毛夷确是说,双方直接接洽,不让佛朗机人参与,但卑职想着,洋夷性狡,故意如此,便是坚持要佛朗机人作中人。”林察的额头冒出汗来,如实说来。
沈犹龙和赵文及也是察觉出了不对,洋夷不让佛朗机人参与,再次印证了李肇基所言或许是真的,原因很简单,大明与洋人打交道,几乎无法脱离澳门的佛朗机人。
沈犹龙说:“肇基,你详细说说,为何如此?”
李肇基说:“晚辈昨日与府中幕僚谈及五年前洋夷犯虎门的事,发现朝廷竟然对英吉利红毛之事一无所知。广东地方官府,竟然还以为,五年前进犯虎门的是红毛夷,其实全然错了,那些是红毛不假,却是英吉利红毛,而非荷兰红毛。”
这话更是让人震惊,五年前,大明与威德尔船队大战一场,后又产生外交纠纷,连广东总兵都为此事被弹劾入狱,闹了半天,连对方身份都没弄清楚,当然,这也不奇怪,如果不是李肇基说出来,大明到灭亡都不知道自己和英国人打过仗。
“这英吉利红毛,与荷兰红毛有何不同?”沈犹龙问。
“嗯.....其地理关系,差不多类似于倭国与朝,鲜这般。其语言不同,民族不一,但信仰一样,隶属两国。”李肇基说。
“不对,不对!”林察忽然大声打断了李肇基的话,他说道:“大人,休要听他胡说,我们或许不知道,但佛朗机人如何不知道,他们为何不实言相告?”
李肇基不等沈犹龙问,直接说:“这却是要说到这几个国家的关系。八十年前,大吕宋的西班牙人吞并了佛朗机,佛朗机刚刚独立不到三年时间,佛朗机弱,大吕宋强,因此求英吉利红毛相助,英吉利红毛要求其协助英吉利与我大明通商,佛朗机国王答应了。
但诸位也清楚,现在洋夷能采买大明货物,与我大明互通的,也就澳门佛朗机一家,当地的佛朗机人如何会愿意把自己的利益分给英吉利人?五年前,英吉利洋船来粤,佛朗机不敢得罪,又担心其分其利益,便是想了阴损招数,其知晓我大明与红毛夷关系恶劣,而英吉利与红毛夷长的颇为相似,便是谎称英吉利人为红毛夷,才有了误会,让我大明稀里糊涂的与英吉利人一战。
但有一句话是,当你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去圆这个谎。这英吉利人二次来粤,佛朗机人知道,若说破当年有意欺瞒,引起战争事,天朝必然暴怒,于是只能继续谎称英吉利人为红毛夷。
而英吉利人也堪破了佛朗机人的阴谋,所以才坚持不让其参与通商事啊。”
李肇基娓娓道来,虽然话语之中所提供的讯息与大家知道的完全相悖,但合情合理,逻辑自恰,让人信服,书房里一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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