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立刻迎来本地士绅一片颂扬之声。
沈犹龙摆摆手,说道:“实在是国事艰难啊,沈某治下虽然粗安,但不过是一隅之地,大明却是困顿多年,动荡日久。辽东、中原之事,自不去说他,便是说这八排瑶乱,历经多年,其主力已经溃散,瑶贼遁入山林,正是除恶务尽,收官收尾的好时候,但却因为粮饷不能为继,怕有死灰复燃之患啊。”
虽说列席士绅来时,都已经知道今日来是捐输粮饷的,却也没有点破,陈子壮说:“老父母管理本地军政,上达天听,下安黎庶,不知道朝廷可有良策?”
“诸位可知三边之事?”沈犹龙忽然反问。
众人相互看看,不知沈犹龙怎么把话题从岭南却饷直接转移到陕甘三边,当即摇头。
陈子壮虽然致仕多年,却是个消息灵通的,主动说道:“孙白谷今年初无罪释放,蒙天子不弃,得以起复为兵部侍郎,前些时日率京营之兵解围开封,而后三边总督于襄城遇难,天子委孙白谷暂代陕西三边总督,孙白谷已经赴任,先杀通贼总兵贺人龙,已坐稳大位,主持西北军政了。”
陈子壮说的孙白谷自然就是孙传庭了,而沈犹龙就是借他的嘴,说出此人。
沈犹龙随即顺着他的话说出去:“孙大人请饷百万,要破流贼,而朝廷无饷,孙大人便命人清理军屯田亩,以为军资呀。”
“老父母!”原来还淡定看戏的士绅们,听到清理军屯四个字,当即就坐不住了,一个紫袍老者更是激动的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这种恶法断不可效仿,这是祸国殃民之举啊,虽然一时有效,但动摇国本,饮鸩止渴。”
“是啊,是啊,军屯的事,大明两百多年,已是一笔烂账,如何清理干净,肯定会引发地方骚然,一发不可收拾。”
“我岭南本就无事,若是清理军屯,那便是无事生非,坏了两省安定。”
众人立刻说个没完,陈子壮却是皱眉起来,心道沈犹龙能坐稳总督大位,果非常人,一句话,便是拿住了主动权。
要说起来,大明开国就立军户制度,虽然军户军屯北多南少,但两广亦有,二百多年,地方士绅豪强,对军屯地巧取豪夺,形成积弊。当然,也不是说这里所有人都侵占了军屯地,而是对于士绅来说,土地是根本,一旦开这个头,势必会对田产进行全面清查,因此群情激愤,非要一下把这苗头按下去不可。
“列位所言,沈某也了然于兄。可如今沈某受命平定八排瑶乱,已到关键时候,战机一失,必将遗祸啊.......。”沈犹龙故作为难。
当下便是有人说:“哎呀,何以因粮饷事劳老父母忧心啊,咱们大明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朝廷平贼就是士绅平贼,既然缺饷,我们地方士绅捐输一笔军资就是,那清理军屯的奸计,可是不能再说了。”
陈子壮原本还是要讨价还价的,但沈犹龙提出清理军屯之事,已经打乱了他的节奏,他本想再看看,却有人坐不住了,说道:“陈兄,您说句话呀。”
陈子壮无奈说道:“诸位说的有理,国家有难,士绅为先,既需粮饷,咱们捐输一二也就是了,来人......。”
管家送上一个空白册子,说道:“此间只是欢宴,大家也都没带银钱在身上,便先记下来吧。”
虽说大家都是心里有数,但此刻也是个个为难起来,陈子壮说:“既是老夫延请众人来,也就带个头,老夫愿出四百......。”
“且慢!”陈子壮的四百两还未说出口,一直没说话的李肇基大声打断了,顺手把管家手里的空白册子夺了过来。
李肇基呵呵一笑:“大明养士三百年,但国恩沐浴全天下,晚辈虽是海商,却也忧国忧民,况且,在松江时,晚辈游历松江时,结交亭林先生,他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晚辈深以为然,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好一个李肇基,好一个义商,虽为商贾,却忧心国事,愿为朝廷捐饷,这是大善大正之事啊。”陈子壮还以为李肇基只是想凑个热闹,在众人面前表现一下,便是当先出声称赞。
李肇基点头:“不仅是晚辈,还有海述祖海兄,都是这般想的,诸位前辈珠玉在前,我二人怎敢落后。我二人决定各捐两千两,算是投石问路......诸位,请了!”
李肇基说着,已经把二人姓名,答应的数目写在了空白册子上,让在场士绅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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