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南园。
沈犹龙的马车远远驶来,只有赵文及陪他在马车上,远远的看到岔路口停着海述祖的马车,车下站着两个人,老远便是拱手,沈犹龙瞭望一眼,对赵文及问:“先生,那身材高大的,便是那义商李肇基?”
“正是他,这人虽然年轻,但性格爽利,颇有豪气,出手更是阔绰,昨日在海家便是答应要捐输两千两,今天一早,海家就把这兄弟二人答应的四千两送到了总督府。”赵文及对李肇基很是欣赏,言语之中不少夸赞。
沈犹龙点点头:“这事老夫已经知晓,却也有些不安。”
“哦,东翁何出此言?”赵文及却是不解,这些时日,沈犹龙总是被粮饷缺乏的事困扰,如何会对送钱上门的人不安呢?
沈犹龙说:“海述祖也就罢了,本地豪强,虽说是海忠介公之后,到底身上没有功名,讨好官府是必然的。可他李肇基名不见经传,拿出两千金相助,却一无所求,难说有什么其他心思。”
赵文及闻言,微微点头,却也说道:“东翁多虑了,这厮不过是个商贾,或许没胆量提要求,亦或许之后再提。东翁呀,您且放宽心,到底人家给了现钱,总比那些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强吧。
再者,他主动参与外海洋船事,或许是在这件事上有所求呢?”
“嗯,他既说懂洋夷语言,又捐四千两,在洋船事上,老夫少不得要提携一下他。”马车缓缓靠近,沈犹龙说道。
赵文及提醒说:“东翁,四千两是他与表兄海述祖一起给的,并非他一人所出。”
“哈哈,赵先生啊,海述祖你还不知道吗,他也是个铁公鸡啊,没这位李肇基,他也给不了两千两。当初你荐他为参市的时候,老夫也不过想着,他能给拿出一千两来呀。
现在,已经有四千两到手,也算是幸运了。”沈犹龙得意说道。
“你二人好有闲情逸致啊,在这里迎候?”沈犹龙到底是拿了钱,对金主的态度温和不少,到了近前,掀开帘布,主动说道,眼见二人要行礼,沈犹龙说:“可莫要行大礼,待会要入南园欢宴,你二人跪脏了衣衫,可怎么入席啊。”
“多谢老大人。”李肇基学着海述祖的模样向沈犹龙道谢,心里却庆幸,自己免了一跪。
海述祖见了沈犹龙,那是马屁如云,嘴里说个没完。赵文及见他如此,轻咳一声,提醒他莫要耽误时间。
待海述祖闭嘴,赵文及问:“海兄,李掌柜,你二人进了南园,面对本地士绅,文坛人杰,可知如何应对?”
海述祖当即说:“一切全凭大人和赵先生做主。”
这话说的是滴水不漏,但却不是沈犹龙想要的,沈犹龙主动看向李肇基,李肇基知道,不论自己腰缠万贯还是颇有势力,在大明这种政治气氛之中,自己都算是下九流,根本上不了台面,若不是沈犹龙找托,没有资格参加这等宴会。
李肇基正是知晓这个道理,才说:“小人只当是总督大人亲随,进去后,一切听大人吩咐,少说话,少动作,以免惹人烦厌,待到大人说道捐输助饷的事,我兄弟二人当敢为人先,做个表率。”
沈犹龙满意点点头,心道李肇基不仅如赵文及说的那么豪气,而且还是个识时务的,颇为难得。
“肇基,你当真是明事理,来来来,随老夫一起进去。”沈犹龙对李肇基越发满意,主动拉了拉他的手,让其跟在自己后面,李肇基与赵文及一左一右,跟在沈犹龙侧畔,倒是让海述祖成了吊车尾的。
南园是本地士绅消遣所在,在广州城南,占地面积很大,一进大门,便是一片四方的敞地,四柱落地,一字架楼,朱漆大门,很是宏伟。
门楼下对着两个号房,又是一个敞大院落,继而就是立着一排西式高楼,门房在门口听差。
这种西式的房屋在沿海地区倒也不那么少见,毕竟大明朝上下不少官宦和士绅信奉天主教,以至于后来天主教徒盈朝,连末代皇帝永历一家都入了教。
进了洋楼重门,便是抄手游廊,进入一片大厅之后,便是一座四角飞檐的红楼,掩映着杨柳树荫之中,红楼外是小走廊,花园里栽植着各类名贵花草,环肥燕瘦、深红浅紫,端的是好一座万花丛,婢女们出入其中,而已经早到的士大夫则在花园里赏花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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